#美國矽谷
前英國首相“跳槽”美國矽谷,歐洲AI可能真沒救了
作為英國前首相,蘇納克還能選擇“跳槽”美國AI公司,但對於歐洲本土AI產業而言,或許就沒那麼幸運了……當地時間2025年10月9日,前英國首相裡希·蘇納克(Rishi Sunak)正式宣佈接受微軟與人工智慧初創公司Anthropic的兼職高級顧問(Senior Advisor)職位。兩家公司的聲明與媒體報導同步披露:蘇納克的職位為“內部、兼職”性質,並承諾不會在兩年內為這些公司向政府遊說,他表示將把報酬捐給其創辦的慈善項目。昔日唐寧街10號的前主人,一位在任期內將AI安全提升至國家戰略高度,並傾盡全力在布萊切利園舉辦全球首屆AI安全峰會、試圖為英國搶佔全球AI治理“盟主”地位的政治家,在卸下公職不過短短數月後,便悄然轉身,投入了美國科技資本的懷抱。01從唐寧街到矽谷:一場令人不安的“背書”雖然英國商業任命諮詢委員會(ACOBA)為蘇納克的這一任命套上了“枷鎖”,規定他必須遵守限制,包括在離任兩年內不得代表兩家公司遊說英國政府,也不能利用其在政府任職期間獲得的任何特權資訊。但在歐洲本土的從業者與學者眼中,這更像是一場令人不安的“背書”。對外界而言,這並不僅是個人去向的問題,而是一個像征:能夠穿透國界、連接權力與資本的“政治資產”,最終未能灑向歐洲本土的創新土壤,而是被大洋彼岸的巨頭們以一個高級顧問的頭銜和一紙優渥的合同輕鬆收割。2007年,歐盟以14.71兆美元的GDP短暫超越美國的14.45兆美元,成為全球經濟領頭羊;然而時至今日,經歷英國脫歐後人口縮減至約4.5億的歐盟,其2025年一季度GDP總量僅約4.85兆美元,僅相當於美國同期7.32兆美元的三分之二。這一經濟差距的擴大不僅源於歐元區通膨高於美國、非美元貨幣貶值導致的匯率折算損失,更因德法意等核心經濟體增速低迷而加劇。甚至連美國最貧窮的密西西比州,人均收入都超過了倫敦以外的大多數歐洲地區。02歐洲的“布魯塞爾悖論”:規則的圍城與商業的荒漠蘇納克的任命,無疑為時下正在掙扎求生的整個歐州的本土AI產業發展,蒙上了一層陰影。在全球大模型技術競爭格局中,中美兩國形成顯著雙極主導態勢,而歐洲AI專利佈局呈現結構性落後。據世界智慧財產權組織2024年報告,中美兩國生成式AI專利申請合計達全球總量的74.96%,而歐洲僅為6.7%。而反映在創新質量層面,歐洲在AI晶片、基礎演算法等核心領域的創新速度滯後——例如輝達壟斷全球80% AI晶片市場,支撐美國69%的AI算力佔比,而歐洲僅佔4.8%。歐洲並非沒有AI的基因,恰恰相反,在基礎研究和演算法理論領域,從英國的劍橋、牛津,到法國的巴黎高等師範學院,再到德國的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歐洲擁有全球最頂尖的頭腦和深厚的學術積澱。許多如今在矽谷和中國AI產業中呼風喚雨的領軍人物,其學術譜系的源頭都能追溯至歐洲的某個實驗室。然而,這種強大的“科研天賦”,卻始終未能順暢地轉化為與之匹配的“商業統治力”。歐洲的AI發展“失速”,主要源於纏繞歐洲多年的核心矛盾,即“布魯塞爾悖論”:在人工智慧的全球競賽中,歐洲贏得了規則制定的勝利,卻導致其在商業實踐的賽道上嚴重失速。問題的根源,首先指向了歐洲引以為傲的監管體系。作為全球首部全面而系統的人工智慧監管法案,歐盟的《人工智慧法案》試圖通過精細的風險分級,用倫理與安全的監管作為“韁繩”,以牽制整個全球AI的發展都走向。其所產生的“布魯塞爾效應”,讓歐洲通過反覆強調倫理治理與跨領域協同尋求突破,使歐盟標準通過市場力量成為事實上的全球標準,也確實讓歐洲在國際舞台上掌握了相當的話語權。但權力的另一面是代價。對於那些嗷嗷待哺、羽翼未豐的本土AI初創企業而言,這部法案在某種程度上變成了一筆昂貴的“合規稅”。當矽谷的同儕們正以“先開槍、後瞄準”的敏捷開發模式,不惜一切代價搶佔市場、迭代產品、積累資料時,歐洲的創業者們卻必須將寶貴的初始資金和人力,投入到理解和滿足繁複的法律條文中去。這種“先合規,後創新”的路徑,在瞬息萬變的AI戰場上,無疑是一種致命的拖累。它像一個無形的減速帶,讓歐洲的創新列車在起步階段就慢人一等,進一步加劇了與美國巨頭之間本已懸殊的競爭劣勢。如果說監管是外部的枷鎖,那麼資本的“缺血”,則是內部的頑疾,其殺傷力遠勝於前者。大模型領域的競爭,從本質上說,是一場關於算力、資料和資本的“三國殺”。一次頂級的模型訓練,其投入動輒數億甚至數十億美元,這對於任何一家初創公司而言都是天文數字。在這場資本的豪賭中,美國矽谷展現出了其無可比擬的優勢。一個由激進的風險投資(VC)、活躍的二級市場以及科技巨頭戰略投資部組成的、成熟且高效的資本生態系統,能源源不斷地為OpenAI、Anthropic這樣的公司輸送彈藥。反觀歐洲,其風險投資市場呈現出截然不同的面貌:保守、分散、且缺乏規模效應。不同國家之間的法律、稅務和文化壁壘,使得資本難以形成跨國界的有效流動與整合。一個法國的VC可能對投資一家德國的AI公司猶豫不決,而一個統一的、能與納斯達克相媲美的、高效的科技股退出機制,在歐洲至今仍是奢望。資金的“毛細血管”不暢,最終必然導致整個創新生態的“供血不足”。最直接的後果,便是人才的“虹吸效應”。歐洲的大學和研究機構辛辛苦苦培養出的頂級AI科學家,畢業後面臨的選擇往往非常現實:一邊是歐洲本土初創公司提供的有限薪資、緊張的GPU資源和尚不明確的應用場景;另一邊則是美國巨頭們揮舞著的百萬美元年薪、近乎無限的算力叢集和觸達全球使用者的廣闊平台。於是,歐洲的AI產業便陷入了一個“資本缺血—人才流失—創新乏力—更難吸引資本”的惡性循環之中。03灰色地帶的競爭:當“希望之星”面臨倫理拷問在這一片略顯悲觀的圖景中,歐洲本土AI並非沒有燃起過希望的火花。來自法國的Mistral AI,憑藉其驚人的技術迭代速度、對開源社區的擁抱以及其模型表現出的卓越能力,在短時間內聲名鵲起,讓整個歐洲看到了“小而美”的精銳力量挑戰“大而全”的矽谷巨頭的可能性,甚至被譽為“歐洲版OpenAI”。然而就在今年8月,一位Mistral離職女員工群發郵件,指控公司存在多項“黑幕”,其中最爆炸的指控稱:Mistral最新模型疑似直接蒸餾自中國的DeepSeek,卻包裝成強化學習成功案例,並歪曲了基準測試結果。而早在今年6月,就有博主通過“語言指紋”分析發現,Mistral-small-3.2與DeepSeek-v3極為相似。更諷刺的是,年初還有網友調侃DeepSeek是“中國的Mistral”,半年後劇情反轉——歐洲的Mistral反被質疑“借”了中國的成果。博主Sam Peach進一步用詞頻與聚類分析發現,兩者輸出風格幾乎重合,極可能存在蒸餾關係。而爆料人Susan Zhang稱,公司內部刻意隱瞞這一點,對外聲稱性能提升源於強化學習,從而誤導公眾。這一行為若屬實,不僅讓Mistral這家公司觸及智慧財產權與商業誠信的邊界,同時也讓歐洲一直鼓吹的安全與倫理問題反噬了自身。對於資源、算力與資本本就處於劣勢的歐洲而言,這樣的“越界”爭議無疑更具殺傷力,甚至可能讓歐洲本土AI在信任與競爭之間失去平衡——一旦信任塌陷,再多的技術優勢也難以挽回。04前瞻的鏡鑑:從歐洲的“外溢”看中國的“內卷”將視線從歐洲拉回東方,審視歐洲AI所面臨的種種困境,對於正在高歌猛進的中國AI行業而言,不啻為一份極具價值的前瞻性教案。中國與歐洲,在AI發展的道路上,恰好展現出了兩種截然不同、近乎鏡像的比較優勢與劣勢。在應用市場與資料層面,歐洲的劣勢是其市場的碎片化,語言、文化和法規的隔閡使其難以形成統一的資料海洋。而中國則擁有全球規模最大、最統一的單一數字市場,海量的使用者資料和豐富的應用場景,構成了中國AI產業最堅實的“資料飛輪”。這形成了一組鮮明的矛盾:歐洲是“有規則,無場景”,而中國在某種程度上是“有場景,治理仍在不斷完善”。在資本投入與效率層面,歐洲的資本保守且分散,導致創新效率低下,人才與技術不斷“外溢”。這也說明,僅有規則話語或學術儲備不足以保住生態競爭力。中國擁有龐大統一市場與豐沛資料,這些是天然優勢,但若缺乏相應的長期人才激勵、國際合作通道與規則制定話語權,同樣會面臨外流與制度性短板的風險。在全球治理角色層面,歐洲憑藉其先行一步的監管框架,成功扮演了全球“規則制定者”的角色,這為其贏得了寶貴的國際外交和市場准入籌碼。而中國儘管在技術應用上領先,但在全球AI治理體系逐漸成型的歷史性窗口期,中國不能再滿足於僅僅做一個“規則的適應者”,需要更主動、更積極地參與甚至引領全球規則的制定,將中國在資料治理、演算法倫理等方面的實踐經驗與思考,轉化為國際社會能夠理解和接受的全球話語,為中國AI產業的“出海”與長遠發展,爭取一個公平、有利的國際環境。蘇納克的個人選擇,終究只是全球科技競爭宏大敘事中的一個微小註腳。但這個註腳卻以一種極具戲劇性的方式,揭示了歐洲AI揮之不去的結構性疲軟。它更像一記響亮的警鐘,提醒著所有在這條賽道上奮力奔跑的國家與企業:技術、資本與權力,這三者的關係正在被重新定義。只有當頂層的政治意志與本土的科技資本能夠形成一個目標一致、良性循環的統一體時,一個國家才能真正將創新的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大模型之家)
具身智能的未來,在美國矽谷,還是中國工廠?
近日,零一萬物CEO李開復在採訪中,分享了對中美具身智能競爭的看法。先聊聊“莫拉維克悖論”上世紀80年代,人工智慧專家漢斯·莫拉維克提出了一個顛覆常識的現象:有時對人類來說很難的事,對電腦卻很簡單,反之亦然。例如工廠裡,電腦可以每10秒刷新一次全域排產方案,人類員工不可能做到。相反,一位老師傅在巡檢車間時,可以輕易發現那顆螺絲鬆了、那個員工在摸魚,並及時提醒改正,但機器人卻很難實現。具身智能,有望打破這一悖論。它是一種將智能與物理實體相結合的概念,擁有類人的“感知-決策-執行”能力。背後是一個高度交叉的技術體系,涉及多模態大模型、高端感測器、晶片等,很多源頭性技術,都掌握在美國科技巨頭手中。再回到李開復的觀點:中國憑藉供應鏈和硬體優勢,將領跑具身智能。誠然,中國有強大的供應鏈和硬體製造能力,可以高效、低成本地為具身智能打造“身體”,但在研發“大腦”方面,卻遠不及美國。李開復的中國優勢論,是否過於樂觀?具身智能必須“像人”嗎?從春晚舞台,到拳擊擂台、馬拉松賽上半年,人形機器人帶來了不少獵奇與笑料。受影視作品和自身心理偏好的影響,人們默認“人形”是具身智能的最佳形態。從長遠角度看也許沒錯,但考慮到當前的工業和技術條件,四足機器人、機械臂等形態,在魯棒性、續航、成本等方面往往更勝一籌,因此更受企業歡迎。這不僅是技術方向的差異,更反映出產業參與者認知的轉變——從對新興概念的追捧,到對實際價值的重估。就像沒有資本會在意,機器人秧歌扭得有多好,只想知道它在工廠裡,能創造多少利潤。由此可以將李開復的觀點,進一步延展開來,其所指的“供應鏈”,不僅是機器人製造,更是中國作為世界工廠數十年,積累下的最完整、高效的工業體系。而背後無數企業對自動、智能化的迫切需求,恰是具身智能絕佳的落地土壤。加上在模具加工、組裝、物流等場景中,機器人研發和商業化落地的門檻並不高,結合中國的供應鏈和硬體優勢,可以在市場規模上取得壓倒性的領先。而這些機器人在萬千工廠中日夜不停地工作後,一件神奇的事情就會發生:每一個擰螺絲的力矩資料每一次在擁擠倉庫裡的成功避障每一秒電池效能的極致最佳化這些海量的真實資料,將匯聚成一個無比強大的“AI大腦”,反哺機器人的智能水平。最終締造“智慧大腦”和“靈巧身體”的完美組合,實現技術和產業的良性循環。這是美國沒辦法走,也不屑於走的一條路。但也許有一天,其終於可以讓機器人像“老師傅”一樣巡檢車間時,卻發現工廠裡已無它的容身之處。 (大佬嘴替)
根本顧不上川普和關稅,他們都在加速搶佔未來的生態位
前幾年,中國國內流行一個詞,上岸,最近好像消沉了。大概是人們普遍認識到,上岸是不可能上岸的。不過,上岸的心理需求和時代景觀並沒有消失。在大洋彼岸,在目前最火熱的產業的最火熱的中心,矽谷,現在的景象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上岸。人人都在爭先恐後,加速搶灘。在矽谷人看來,未來的兩年,是百年來最重要的歷史機遇,會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一個人接下來的一生,或者,至少是在未來社會中的生態位。時不我待啊,鐵子。如果分層次來看的話,AI界的上岸有三個等級。一、對於大多數個體或小型創業公司來說,要趕在被OpenAI大模型碾壓之前,把自己的產品或公司上市或者賣掉退出,賺到足夠多的錢。二、對OpenAI、Google乃至國內的大模型公司來說,就是競爭AI時代的壟斷地位,並率先沖線AGI通用人工智慧。三、國家層面的競爭,掌握下一輪科技革命的霸權。正因為如此,川普的關稅政策雖然朝三暮四,翻雲覆雨,衝擊力好像無處不在,分分鐘顛覆多少人的生計和飯碗。然而,在矽谷的科技人看來,當今最重要的經濟動盪,根本不是來自川普,而是來自超強 AI 模型的降臨。矽谷某AI公司的創始人說,借助生成式AI,“我一個人4天就能建立一家公司,過去10個人要干六個月。”川普推特可以刷個不停,但這場科技革命,以及其中所裹挾的風險投資,將持續推進。“無論川普怎麼吼,這些公司依舊會加速發佈新模型。”創業者並不擔心關稅,他們更怕的是下一個 OpenAI 模型會徹底碾壓自己的項目。矽谷人相信,關稅和移民限制只是“陣痛”,而非“災難”。 AI 的爆炸式增長,將穿越股市動盪、貿易崩塌、潛在經濟衰退乃至民主和法治危機,繼續高速前進。矽谷的“例外主義”已將其與全球其他地區徹底拉開距離。現在,一個殘酷的現實已經越來越清晰了,那就是:塑造 AI 未來的,只是少數的矽谷或科技精英,以及他們之間的權力鬥爭。在前兩天金融時報訪談山姆·奧特曼的文章中,記者問,人類憑什麼相信,少數AI開發者可以定義未來世界的樣貌?奧特曼的回覆是:“我們這些開發技術的人,都致力於以負責任的方式面對這個時代的重任。”然而,事實是,奧特曼專門買了一塊地,為末日逃生做的準備。另一邊廂,AI界真正無敵的存在、OpenAI 聯合創始人及首席科學家、ChatGPT 背後的大腦伊利亞·蘇茨克維(Ilya Sutskever),在2023 年夏天與一批新入職的研究員會面時,提到一個計畫,“等我們全員進入地堡之後——”他剛說到這,一位研究員打斷了他:“抱歉,地堡?”“我們在發佈 AGI 之前,肯定要先建一個地堡。”蘇茨克維回答道。這種強大的技術勢必會成為各國政府爭奪的對象,開發核心技術的科學家必須得到保護。“當然,”他補充道,“是否進入地堡是你們自己的選擇。”經消息人士證實,蘇茨克維確實經常提到這個“地堡”。“有一批人——伊利亞就是其中之一,相信建構 AGI 會帶來‘終極救贖’,真的,字面意義上的‘救贖’。”AGI會帶來什麼樣的救贖呢?推薦前天的一篇文章,馬斯克認為,要最好地展望AI時代的未來,你必須閱讀他的作品。救贖之道,可能就在其中。分享大西洋月刊最新的一篇文章,感受一下矽谷的上岸氛圍。Silicon Valley Braces for Chaos矽谷迎接混亂的時代科技之都認為,川普的關稅“鞭打”遠不及 AI 帶來的衝擊文 | Matteo Wong上個月某個週三早晨,我一度以為人工智慧會要了我的命。我在舊金山諾布山叫了一輛 Waymo 無人駕駛計程車,前往一個駭客公寓。就在抵達前幾條街,汽車突然偏向另一車道(還好當時沒有其他車輛),隨後又猛地糾正回來。這種驚險的感覺似乎恰好與當時的時局相符。就在我上車時,美聯儲主席鮑威爾正在發表講話,猛烈抨擊時任總統唐納德·川普的經濟政策,尤其是反覆無常的大規模關稅。前一天,白宮剛宣佈對中國產品徵收高達245%的綜合性關稅,AI 巨頭輝達(Nvidia)股價隨即暴跌。公司預期對華銷售將導致季度收入損失超過50億美元。全球經濟持續被推來推去,美國科技產業首當其衝——這個系統的引擎,嚴重依賴海外勞動力和硬體,看上去正步入困境。但在那棟駭客公寓裡,一切動盪似乎都被遺忘了。這個被稱作“Accelr8”的住所其實是棟複式樓,是早期創業者的合居空間。住戶來自拉脫維亞、印度、日本、義大利、中國等地,十幾個小房間有著科技味十足的名字:“艾達·洛芙萊斯房”、“扎克房”、“GPT-5房”。我進門時,Akshay Iyer 正坐在沙發上,他的 AI 創業公司剛剛成立一天。他把它定位為“為不會程式設計的人設計的程式碼編輯器”。廚房牆上貼著一張紙條:“不洗鍋,Sam Altman 會來抓你。”配圖是一張 OpenAI CEO Altman 的照片,旁邊的對話方塊寫著:“我吃小孩。”對灣區的某些科技人而言,當今最重要的經濟動盪,不是來自華盛頓,而是來自超強 AI 模型的降臨。憑藉生成式人工智慧(Generative AI),Accelr8 聯合創始人 Daniel Morgan 說:“我一個人四天就能建立一家公司,過去十個人要干六個月。”川普推特可以刷個不停,但這場科技革命,以及其中所裹挾的風險投資,將持續推進。“無論川普怎麼吼,這些公司依舊會加速發佈新模型。”Morgan 說。創業者並不擔心關稅,他們更怕的是下一個 OpenAI 模型會徹底碾壓自己的項目。我在灣區與數十位軟體工程師、創業者、企業高管與投資人交談,幾乎都表達了同一個觀點:是的,關稅很愚蠢;是的,民主制度正面臨威脅。但真正更重要的是 AGI(通用人工智慧,Artificial General Intelligence)——一種能完成大多數人類電腦工作的軟體。現在的 AI 產品,能將多年博士研究的成果壓縮為一年內完成,一整天的程式設計也可能通過一個提示詞完成。哪怕這話略顯誇張,投資圈依然瘋狂——Morgan 說,即便是“半成品”的 AI 項目,也能獲得“史詩級”融資。“我們正處在泡沫最狂熱的階段。”風險投資公司 CRV 的投資人 Amber Yang 對我說。儘管矽谷部分人士也私下談論股票市場、以及那些公開批評川普政策的科技大佬,但更多人把關稅和移民限制視作“陣痛”,而非“災難”。他們相信 AI 的爆炸式增長將穿越股市動盪、貿易崩塌、潛在經濟衰退乃至民主和法治危機,繼續高速前進。矽谷的“例外主義”已將其與全國其他地區徹底拉開距離。灣區街頭、公車站牌、電線杆上,處處都是 AI 未來的承諾。廣告宣傳自動化的合規、安全、設計、客服、IT、求職輔導、甚至定製鞋墊服務——但最重要的還是:AI 工具可以幫助你更快開發出更強的 AI 工具。在舊金山 Mission 區的一個啤酒花園舉辦的 AI 聚會上,初創公司創始人們熱烈討論:當下的 AI 路線是否能催生“超級智能”?(沒人質疑 AGI 是否能實現,只是以何種方式)幾天後,我向一位創業者 Evan Conrad 問起川普的關稅。他反問我:“你怎麼不對其他事情更擔心?”自 ChatGPT 於 2022 年底發佈以來,AI 創業熱潮一發不可收拾。企業家和高管們宣稱 AI 將能治癒癌症、解決氣候變化、推動全球經濟增長。“人們已經不再建立非 AI 公司了。”Morgan 說。亞馬遜、Google母公司 Alphabet、Meta 和微軟這幾家科技巨頭,已投入數千億美元建設用於訓練和運行 AI 模型的基礎設施。一年前,Amber Yang 還說 AI 行業處於“淘金熱的早中期”。她當時是 Bloomberg Beta 的投資人,因將 Hayes Valley 稱為 “Cerebral Valley(智能之谷)” 而走紅——那裡聚集了眾多科技初創公司和駭客公寓。“即便只是微小的自動化,也還有巨大開發空間。”她說。那天我還造訪了 OpenAI 的辦公室,其中一層以人類核心發明命名,比如“鐘”、“火”,還有一個會議室叫“AGI”。一年後,這場淘金熱已趨成熟,“AGI”這個詞甚至出現在舊金山國際機場的廣告牌上——宣傳幫助客戶“突破 AGI 的瓶頸”。我第二天去了另一家駭客公寓,創始人 Finn Mallery 將其作為家和辦公室,用於開發麵向銷售團隊的 AI 工具——公司叫 Origami Agents。廚房裡擺著 Costco超市的大袋土豆、粉鹽桶,以及兩個水槽,一個乾淨,一個堆滿鍋碗。Mallery 是斯坦福大學去年畢業的電腦系學生。他說身邊的同學都在爭先恐後創業搞 AI,他知道至少有八位本科生已退學投身 AI 創業。“創業的門檻比我上大學那會兒低太多了。”他說,AI 能處理行政、財務、法務等瑣事,過去要僱傭團隊來做。Origami Agents 甚至希望再降一層門檻:打造一個“超級智能銷售系統”,可以替代整支人類銷售團隊。他提到 Shopify CEO Tobi Lutke 的內部備忘錄,要求員工使用 AI:“在要求增加人手和資源前,必須說明為什麼不能通過 AI 實現目標。”Mallery 說,如今大公司崗位甚至不如自己創業來得穩定。在他眼中,AI 的發展比傳統的經濟指標更重要。“如果 OpenAI 的下一個模型不行,那才真該擔心。”他說。其他創業者和投資人也反覆強調:科技創業本就高風險,通常十年都不指望盈利,融資的目的就是要有“跑道”度過低谷和衰退。AI 創業者幾乎不會去想“最壞的情況”,Conrad 告訴我,“我們的任務是‘拉高上限’,”他指著天花板說,“讓社會更繁榮、更有趣。而你們——媒體、銀行、政府——是要‘守住底線’。”有幾位投資人告訴我,如果真的進入衰退期,AI 可能會成為機會。“公司不再招人,而是引入 AI。”Blitzscaling Ventures 的合夥人 Jeremiah Owyang 在斯坦福校園的一場 AI 活動“Llama Lounge”上對我說。這是一場聚集了數百名創業者、工程師、學生的活動,氣氛興奮熱烈。“現在市場上還沒用到的應用場景佔了80%到90%。”AI 投資公司 Argonautic Ventures 的 Chet Kumar 說。也就是說,ChatGPT 等產品才剛剛開始兌現其潛力。我在那裡還遇到前Google產品經理 James Antisdel,他剛創立了 CXO AGI,旨在幫助企業部署“類員工”的 AI 系統。“如果因為關稅而人員流動受限,那 AI ‘代理人’就更關鍵了。”他說,“雇不到人,就用 AI。”我在帕洛阿爾托、舊金山、門洛帕克反覆聽到類似的話:“現在經濟這麼差,但你可以用 AI 提高效率。”AI 創業者 Jonathan McIntosh 對我說。不到兩週後,語言學習應用多鄰國的 CEO 發出備忘錄:所有員工必須使用生成式 AI,只有在無法自動化工作內容時,才允許增加人員編制。同一天,Anthropic 公司發佈的研究顯示,使用者使用其 AI 程式設計工具 Claude Code 的互動中有 79% 屬於“自動化”操作,即用 AI 直接完成任務。摩德納製藥公司則將人力資源和技術部門合併,以評估哪些崗位由人類、哪些適合 AI 來完成。如果經濟衰退導致數十萬甚至上百萬美國人失業,他們中的許多人這次可能永遠無法回到崗位。第二天,我來到 OpenAI 新辦公室外,一群穿著“停止 AI”字樣紅衣的抗議者聚集在那。我抵達時,他們僅有八人,旁邊還站著八名警察。在更早一場抗議中,有人因非法闖入被捕。示威者抗議自動化、版權侵犯、對人類尊嚴的冒犯,甚至機器人末日。他們還表演了一個小品:主辦人扮演山姆·奧特曼,其餘人扮乞丐。奧特曼隨意地分發或拒絕發放“全民基本收入”(Universal Basic Income)——這是現實中的奧特曼曾提出作為 AI 導致失業的解決方案。除了記者和警察,現場沒人駐足觀看。當然,並非所有人都只盯著 AGI 幻景。在帕洛阿爾托的 Coupa 咖啡廳,我與兩位在矽谷工作數十年的資深人士 Mike Lanza 與 Katrina Montinola 交談,他們對川普政府的移民政策和對國際合作的敵意感到憤怒。“那些能有膽量移民過來的人,值得尊敬。”菲裔移民 Montinola 說,“這種性格,才讓美國偉大。”Lanza 更為直接:“我從父親和義大利移民祖輩那兒繼承的,是美國例外主義。但現在,我感到羞恥。”科技人最常表達的擔憂,是移民政策正掏空矽谷。Accelr8 的屋頂掛著各國小國旗,象徵全球創業者的匯聚。Lanza 告訴我,美國的國際地位直接關係到科技行業的人才、資金與市場。Mustafa Mohammadi 是一名機器人和 AI 模擬顧問,他指出,川普政策可能扼殺“機器人革命”——即讓 AI 從螢幕走向現實世界的路徑。他說,最好的機器人硬體、高品質資料、優秀工程師大多來自中國。美中之間的合作曾是推動機器人領域進步的“飛輪”,他邊說邊在空中畫圈。“如果川普繼續走這條關稅、打壓移民、發表種族主義言論的路……‘飛輪’就會被打碎。”最近一頓與中國工程師共進的晚餐上,Mohammadi 說大家對副總統 J.D. Vance 把中國商品比作“農民貨”極度憤怒。他說:“如果情況不變,這些人才寧可回中國。”就連最自信的 AI 創業者也開始擔憂:國際人才將無法、或不願再進入美國。就在我和 Mohammadi 見面一週後,OpenAI 研究員 Kai Chen 被拒發綠卡。他曾參與開發 GPT-4.5,一位同事在 X 平台上憤怒發文:“美國在幹什麼?”OpenAI 後來表示,這可能是文書錯誤,Chen 暫時在加拿大工作,問題正在處理。科技泡沫並非堅不可摧。在舊金山百年歷史的Phelan大廈,我採訪了供應鏈物流平台 Flexport 的 CEO Ryan Petersen。他說中美貿易受阻,中國發往美國的貨運預訂量已下降50%。按此趨勢,90天后美國將出現大規模物資短缺。他建議我聯絡 Dan Siroker,AI 硬體初創公司 Limitless 的創始人。Limitless 在中國生產裝置,產品原定售價 59 美元,結果關稅使成本暴漲至近 190 美元。Siroker 說公司還能撐住,因為提前發貨了大量庫存,並依靠訂閱盈利。但他坦言:“如果關稅早來六個月,公司可能就撐不過去了。”Petersen 把川普的經濟政策比作“斯大林式的中央計畫”。而在門洛帕克的 Rosewood Sand Hill 酒店——一個宛如《白蓮花》度假村的 VC 聚集地,半導體公司 OmniVision 的 CTO Boyd Fowler 感嘆,他的律師團隊正在“晝夜加班”應對關稅。著名投資人保羅·格雷厄姆甚至將川普的貿易策略比作“大躍進”。當然,也有人相信這只是“暫時現象”。Petersen 表示,“情況太糟糕,怎麼可能維持得了?”4月中他說這話。不久前,中美宣佈暫停部分關稅90天。他隨即發文:“準備迎接海運熱潮吧。”儘管如此,仍沒有實質性協議或結構性讓步。許多人都說:川普的每一項政策都可逆,終將被逆轉。Rahul Kayala 是前蘋果和微軟員工,最近聯合創辦了一家 AI 公司。他指出川普政府中也有“聰明的科技人”,比如 David Sacks 和 Sriram Krishnan,兩人都是白宮的科技顧問。就連對移民政策憤怒不已的 Lanza 也承認:“只要腦子還正常的,都在咬牙忍這套政策。”投資人們普遍相信,這些只是短期震盪,長遠看不影響他們的佈局。儘管白宮已為蘋果裝置等科技產品開放部分豁免,但這些決定看上去並無章法。哪怕這樣,創業者和投資人仍篤信:無論發生什麼,AI 是川普的優先事項。白宮雖然發表聲明力挺 AI,卻同時削減基礎科研經費、打擊國際科技合作,還推動會提高資料中心建造和營運成本的關稅。這是一種奇特的樂觀:矽谷人承認關稅和移民限制糟糕透頂,卻更堅信科技產業無論如何都能活下來,甚至更興旺。我想起 OpenAI 辦公室外的那場抗議,僅有一位反抗議者站出來。他是前 SpaceX 工程師 Vikram Subbiah,也在搞 AI 創業。他舉著橫幅:停止抗議 AI(Stop Protesting AI)。他說:“我的工作,比他們更容易被 AI 取代。如果連我們都不怕,那你們更不該怕。”Limitless 的 Siroker 也有類似看法:“上世紀的貿易政策,在網際網路面前只是小風波。”如今,這股“吸力”是 AI。他甚至說,連新冠疫情相比起來,也只是個“微趨勢”。在矽谷,科技未來就是當下的核心。總統,哪怕是全球權力最大的人,也只是網際網路上的另一個“梗”。真正的力量,是從加州發出的那股大吸力。自動駕駛會繼續運行,至於終點在哪,沒有人能說清。 (不懂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