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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金融時報》丨美國正步入麥卡錫主義新時代嗎?
自今年1月以來,唐納德·川普採用了讓人聯想到20世紀50年代的手段來壓制批評聲音。過去一周,這類威脅愈演愈烈。長期以來,川普一直抨擊他眼中“充滿敵意的文化精英階層”,而如今他的行為愈發被比作參議員喬·麥卡錫的恐嚇手段。©卡羅萊娜·瓦爾加斯/英國《金融時報》合成圖/蓋蒂圖片社周一下午,在查理·柯克於猶他州一所大學遇刺五天後,美國副總統JD·范斯主持了一期讓這位右翼活動家聲名鵲起的播客節目。范斯在自己的辦公室錄製《查理·柯克秀》時,猛烈抨擊了他口中“組織暴力反對川普政府的左翼團體”。他表示:“我們將追查那些煽動、協助並參與暴力活動的非政府組織網路。”目前,刺殺柯克的嫌疑人動機仍在調查中,檢察官稱其為單獨作案。然而,這並未阻止政府高層借這起命案抹黑左翼反對者。白宮副幕僚長斯蒂芬·米勒(同時也是該播客的另一位嘉賓)更進一步,揚言要對他口中的“龐大國內恐怖運動”展開報復。他承諾:“我們將動用本屆政府的一切資源……找出、瓦解、摧毀這些網路。”事實上,早在柯克遇刺前,川普政府就已形成“動用國家機器恐嚇其認定的國內反對者”的模式。今年1月以來,白宮同時對頂尖大學、媒體公司及律師事務所發起攻勢。儘管其中部分目標長期以來一直是川普總統的“眼中釘”,但這些行動共同構成了一場“協同壓制批評聲音”的運動——有人將其比作20世紀50年代參議員喬·麥卡錫主導的“紅色恐慌”。螢幕上顯示,副總統范斯(左)與白宮副幕僚長斯蒂芬·米勒(右)在對話。柯克遇刺後,范斯主持了這位活動家的播客節目。©喬納森·恩斯特/路透社“我認為(川普)正在壓制異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法學院院長、美國憲法法專家歐文·切梅林斯基表示,“這正是‘麥卡錫時代’類比的由來。”過去一周,在柯克遇刺引發的憤怒情緒籠罩下,相關言論和威脅變得更加煽動性——這進一步強化了“新紅色恐慌正在形成”的印象,其目的就是讓潛在反對者噤聲。在播客中,范斯特別點出福特基金會和喬治·索羅斯旗下的開放社會基金會,稱這兩個非政府組織享受“優厚的稅收待遇”。周二,川普以“誹謗”為由對《紐約時報》提起訴訟,索賠150億美元,指控該報是民主黨的“傳聲筒”。周三,美國廣播公司(ABC)宣佈“無限期停播”吉米·坎摩爾的深夜脫口秀。這位常嘲諷川普的喜劇演員此前因“歪曲刺殺柯克嫌疑人的政治立場”遭到保守派抨擊。當天早些時候,美國聯邦通訊委員會(FCC)主席布蘭登·卡爾甚至暗示,監管機構可能因坎摩爾的言論吊銷ABC的廣播執照。川普對美國全國廣播公司新聞(NBC News)表示:“我們面對的是一群激進左翼瘋子,他們從不按規矩出牌,向來如此。”川普堅稱,自己是在反擊那些“在他卸任期間試圖報復他的政客、檢察官和官僚”。他的許多支持者也認為,將矛頭對準“對保守派有偏見”的媒體和大學是“正確之舉”。白宮發言人阿比蓋爾·傑克遜稱,對坎摩爾的批評“與言論自由無關”。她補充道:“收視率低迷的失敗者吉米·坎摩爾盡可大放厥詞,但私營公司沒有義務為他提供發聲平台。”自1957年麥卡錫參議員去世以來,“麥卡錫主義”的指控在美國政壇時起時伏。但如今,“新紅色恐慌”的跡象正日益普遍——本屆政府動用聯邦政府權力壓制其認定的“敵人”,以此封堵批評聲音。十年前進入政壇以來,川普就常以“猛烈抨擊美國文化精英”取悅支持者。然而,自第二任期開始後,許多攻擊已超出“文化戰爭式煽動”的範疇,轉而成為“協同打擊可能成為其施政阻力的機構”的行動。此外,與第一任期不同(當時政府內堅定支援其議程的高層較少),如今川普的口頭抨擊大多能得到實際跟進。川普甚至試圖按自己的意願重塑部分文化機構——他親自出任約翰·甘迺迪表演藝術中心主席。今年3月,川普在約翰·甘迺迪表演藝術中心的總統包廂亮相。他已親自擔任該機構主席。©吉姆·沃森/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川普顯然希望掌控全國的輿論焦點,”卡托研究所憲法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沃爾特·奧爾森表示,“他認為這有助於實現其他具體目標,比如剝奪其他權力中心的議程設定權、讓公眾人物對他心生畏懼。這其中有文化戰爭的成分,但遠不止於此。”切梅林斯基指出,川普“重點打擊異見來源:大學、媒體、律師事務所”。他認為,從某些方面來看,當前的潛在威脅比20世紀50年代更甚——儘管麥卡錫曾手握大權,但他終究只是威斯康星州的一名資歷較淺的參議員。“麥卡錫時代,從未有過美國總統像現在這樣,動用政府的巨大權力進行報復和懲罰,”他說,“我們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人們對20世紀50年代“紅色恐慌”的記憶,包括好萊塢編劇和演員被列入“黑名單”、麥卡錫無休止的“赤色迫害”,以及被定罪的間諜朱利葉斯·羅森堡和埃塞爾·羅森堡夫婦被處決。當年起訴羅森堡夫婦的團隊中,有一位名叫羅伊·科恩的律師——他後來成為川普的導師和法律顧問。科恩早年間就以“冷酷無情”聞名:即便包括聯邦調查局(FBI)局長J·埃德加·胡佛在內的其他反共產主義強硬派都擔心“處決一位有兩個年幼孩子的母親”會引發輿論爭議,他仍堅持要求判處羅森堡夫婦死刑。20世紀60至70年代,川普及其父親因被指控“在公寓出租中歧視黑人和波多黎各申請者”而面臨司法部訴訟,他們聘請科恩為其辯護。1986年去世的科恩曾這樣建議川普:“你可能確實有錯,但這沒關係……永遠不要承認過錯。”科恩的一位家人向美國公共廣播公司(PBS)透露了這番話。1954年,在參議院調查小組委員會的聽證會上,麥卡錫參議員(左)傾聽律師羅伊·科恩(右)發言。科恩後來成為川普的導師。©美聯社“紅色恐慌”本質上是“新政民主黨”與共和黨之間鬥爭的一部分——共和黨希望扭轉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在20世紀30至40年代擴大聯邦政府權力的局面。克萊·裡森在《紅色恐慌》(一本關於該時期的著作)中寫道:“首先,紅色恐慌是一場文化戰爭,將兩種美國願景對立起來:一種是進步主義的,一種是保守主義的。”當時的地緣政治背景是冷戰初期,引發了人們對蘇聯大規模滲透的擔憂。麥卡錫巧妙地煽動了這種恐懼。“在我看來,麥卡錫主義的核心是‘不惜一切代價攻擊敵人、編造事實’,本質上就是套用喬·麥卡錫的那套手法,”裡森在接受採訪時表示,“如今,我們能看到大量麥卡錫主義的影子,尤其是在移民問題上。”“我毫不懷疑——恐懼已侵入美國的新聞編輯室。”他指出,另一個相似之處在於,川普第二任期內“挺身而出反對他的人寥寥無幾”。“20世紀50年代,一個又一個機構向紅色恐慌低頭,無論是學區、大學、圖書館、律師事務所,還是好萊塢電影公司——這些精英機構都對‘赤色迫害者’俯首帖耳。”裡森表示,川普政府的打擊目標並非“某個敵人的意識形態及其國內追隨者”,而是非法移民、自由派機構、媒體、跨性別群體,以及“多元化、公平與包容”(DEI)項目。“還有‘覺醒主義’這個萬能標籤,”他說,“我認為,新一輪紅色恐慌有可能出現,但這次會可怕得多——因為它針對的是一群就在我們身邊的‘異己者’。”2016年川普步入政壇時,就伴隨著對媒體的持續攻擊——他將媒體稱為“假新聞”,後來更將其描述為“人民的敵人”。但這一次,攻擊不再僅限於口頭。去年11月總統大選前幾天,川普以“ CBS在《60分鐘》節目中惡意剪輯對時任副總統卡瑪拉·哈里斯的採訪”為由,對該公司提起100億美元的訴訟。川普勝選後,外界普遍認為他會撤訴(媒體法專家一致認為這起訴訟站不住腳),但他並未這樣做。當時,CBS母公司派拉蒙的控股股東莎莉·雷德斯通正尋求政府批准以80億美元將公司出售給Skydance。儘管CBS新聞內部爆發抗議(《60分鐘》和CBS新聞的負責人均辭職以示反對),雷德斯通仍支付1600萬美元達成和解——交易隨後獲得批准。如今,CBS新聞的員工擔心新任首席執行官戴維·埃裡森會調整部門定位以迎合總統。本月,該公司任命肯尼斯·溫斯坦為CBS新聞監察員——溫斯坦曾領導一家保守派智庫,並為川普提供過諮詢。在該媒體機構擔任記者30年的馬文·卡爾布表示,CBS的記者們“非常擔心”新管理層上任後的局面。“我毫不懷疑——恐懼已侵入美國的新聞編輯室,”他說,“如果你冒犯了總統,就可能面臨法律訴訟。”川普對媒體的攻擊仍在繼續。今年7月,他以“一篇報導稱其向傑弗裡·愛潑斯坦傳送露骨生日賀卡”為由,對《華爾街日報》及其擁有者魯珀特·默多克提起100億美元訴訟。本周,他又將矛頭對準《紐約時報》,稱該報傳播“虛假且具有誹謗性的內容”。《紐約時報》首席執行官梅雷迪思·科皮特·萊維恩周三向英國《金融時報》表示,這起訴訟“毫無根據”,目的是壓制獨立新聞報導。她指責川普在實施“反媒體策略”。最新的衝突發生在美國廣播公司(ABC)。周一,坎摩爾在節目中表示:“‘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團夥正拚命將刺殺查理·柯克的凶手描繪成‘非自己人’,並借此大撈政治資本。”抗議者聚集在洛杉磯《吉米·坎摩爾直播秀》的錄製大樓外。這位喜劇演員因對柯克遇刺案凶手發表評論而被停職。©丹尼爾·科爾/路透社這番話引發保守派強烈不滿,聯邦通訊委員會(FCC)主席卡爾稱其為“極其惡劣的行徑”。他隨後在福克斯新聞表示,對於“被認定存在偏見或不實內容”的媒體,監管機構可能會加大施壓力度。卡爾說:“聯邦通訊委員會將強制要求(媒體)履行公共利益義務。如果有些廣播公司不喜歡,大可把執照交還給聯邦通訊委員會。”川普在社交媒體上對坎摩爾被停播表示歡迎(坎摩爾一直是抨擊總統的知名人士)。他在自己的“真相社交”平台上寫道:“恭喜ABC終於有勇氣做該做的事。”周四晚,川普從倫敦乘坐“空軍一號”返回美國後,更進一步威脅要吊銷那些“反對他”的廣播公司執照。他對記者表示:“他們只給我負面報導。我認為或許應該吊銷他們的執照,這取決於布蘭登·卡爾……他是個愛國者。”儘管政府已對部分非政府組織發出威脅,但尚未採取實質行動。在針對律師事務所的行動中,儘管有幾家律所同意為政府支援的項目提供免費法律服務,但政府在“測試行政命令合法性”的多起訴訟中均以敗訴告終。不過,今年最大的打擊目標或許是大學。此前,川普政府對哥倫比亞大學、布朗大學等常春藤盟校發起史無前例的施壓運動,開出數億美元罰款。如今,其目光轉向了美國最大的公立大學之一——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今年7月,美國司法部稱該校在“校園親巴勒斯坦抗議活動中侵犯猶太學生權利”,凍結了該校3億美元的醫學和科學研究撥款,幾天後又要求其支付10億美元罰款以了結“反猶指控”。10億美元的罰款金額是川普政府對哈佛大學索賠額的兩倍,也是哥倫比亞大學所繳罰款(2億美元)的五倍。長期以來,大學一直是美國保守派的“眼中釘”。包括最高法院大法官塞繆爾·阿利托在內的宗教和政治保守派批評大學“不容忍傳統觀點”。 川普的支持者在伊利諾伊州參加集會,紀念遇刺的活動家柯克。總統的盟友指責左翼組織暴力反對保守派。©亞采克·博恰爾斯基/阿納多盧通訊社/蓋蒂圖片社許多保守派認為,自己才是“被主串流媒體和教育機構壓制聲音的一方”。川普上任第一天就簽署了題為《恢復言論自由》的行政命令,指責拜登政府“以違憲方式遮蔽或壓制言論”。2021年,范斯在一次採訪中提出的解決方案,如今看來宛如川普政府未來行動的“藍圖”。他當時表示:“我們要找大學談談,用我們給它們的數百億美元撥款作為籌碼,告訴它們:‘除非停止向整個社會灌輸思想,否則一分錢也別想再拿到。’”許多律師和學者認為,政府的施壓運動“與其說是為了打擊校園反猶主義,不如說是為了改變校園文化”。史丹佛大學法學院副教授伊芙琳·杜埃克表示,政府聲稱“打擊校園反猶主義”,這“在很大程度上是掩蓋其對大學意識形態傾向的廣泛擔憂的煙幕彈”。“他們試圖重塑大學校園的言論環境,這種方式不僅會摧毀大學本身及其所推行的政策,還會讓教職員工和學生在發言前心生顧慮。”“校園裡瀰漫著猜疑情緒。那種恐懼,那種不敢發聲的恐懼,是真實存在的。”本月初,作為20世紀60年代“言論自由運動”發源地的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應川普政府調查“校園反猶主義”的要求,提交了160名教職員工的名單。名單中包括比較文學系前主任朱迪思·巴特勒,她表示“提交名單是麥卡錫時代的做法”。兩周前,美國一名地區法官裁定,川普政府“試圖凍結哈佛大學資金”的行為違反了言論自由保護條款。法官艾莉森·伯勒斯在裁決中暗示,政府“以反猶主義為由打擊哈佛大學”的說法具有誤導性。伯勒斯在判決書中寫道:“然而,本案證據表明,打擊反猶主義並非被告(政府)針對哈佛大學採取行動的真實目的;即便這是其目的,也不能以踐踏第一修正案為代價來打擊反猶主義。”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川普“削減資金”的威脅讓學生和教職員工感到恐慌。一位資深教職員工表示:“現在是全員戒備狀態。校園裡瀰漫著猜疑情緒——你不知道自己的項目還能維持多久。那種恐懼,那種不敢發聲的恐懼,是真實存在的。”人們真切擔心,加州大學系統是否會被迫與川普政府達成某種和解。“回顧紅色恐慌的歷史,關鍵問題在於:我們是會團結一致,還是會互相傾軋?”這位教職員工說,“我們正鼓勵領導層團結一致。” (邸報)
美國債務危機化解了嗎?
核心觀點 目前拜登與麥卡錫已經就債務上限問題達成了原則性協議,儘管兩黨,尤其是共和黨對當前協議內容存在一定異議,但預計當前版本的原則性協議有望較順利地通過國會。需注意即使債務危機解除、債務上限提高後,美國流動性壓力將因財政部發債而增加,預計美聯儲 6月及此後不再加息概率偏高。 當地時間5月27日拜登與麥卡錫就提高債務上限達成了原則性協議。麥卡錫表示會給眾議院議員72小時的時間來閱讀協議,並預計將在周三對此進行投票。根據紐約時報、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等媒體報導,對於協議內容,雙方同意將31.4萬億美元的美國債務限額暫停至2025年1月,即2024年總統大選後,同時該協議還捆綁了聯邦政府支出削減條款。然而,目前披露的協議對於聯邦政府支出的限制幅度明顯弱於此前共和黨提出的法案,削減幅度較為溫和。 兩黨,尤其是共和黨對於當前原則性協議的內容存在一定異議,但預計當前版本的原則性協議有望較順利地通過國會。當前一些共和黨議員對於協議內容表示不滿,民主黨內一些自由派人士認為本黨對共和黨讓步太大。參考2011年眾議院在X-Date前一天通過法案,參議院在X-Date當天通過,2013年下半年債務上限調整法案在X-Date前一天在參議院通過。而在2011年與2013年債務危機發生時期,眾議院共和黨均以明顯優勢取勝,但當前共和黨在眾議院僅為微弱多數,因而預計這版利好民主黨的原則性協議有望較順利地通過國會,在X-Date兩天以前或更早(6月3日前或更早)被簽署為法案。此次像2011年最後一刻簽署法案的概率較低,並且此次美國債務技術性違約的概率極低(歷史上美國沒有出現過實質性違約)。此外,惠譽5月24日將美國“AAA”評級列入負面評級觀察名單也將增加兩黨達成一致的緊迫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