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產階級
「消費信心跌至數十年最差水準」!高盛警告美國中產階級消費“失速”,25-35歲人群“摀緊錢包”
高盛警告稱,消費疲軟已從低收入群體蔓延至中產階級,尤其是25-35歲消費者。卡夫亨氏CEO稱現在面臨"數十年來最糟糕的消費者信心"。股價表現印證了基本面惡化,Chipotle、CAVA等面向中產企業的股價暴跌,消費非必需品類股跑輸大盤500個基點。高盛對美國消費者健康狀況發出「紅色」警告,稱消費疲軟已從低收入群體蔓延至中產階級,多家企業高管表示當前消費者信心創下"數十年來最差"水平。11月1日,高盛消費品專家Scott Feiler發文稱,市場對消費者健康狀況的討論正在轉變。先前企業將消費疲軟歸咎於個別公司因素或低收入群體問題,但目前更多公司報告消費放緩,且疲軟已擴散至中等收入群體,尤其是25-35歲消費者。過去兩周,消費性股票遭遇大幅拋售,非必需消費品部門跑輸大盤500個基點。卡夫亨氏CEO Carlos Abrams-Rivera在財報電話會議中表示:「我們現在面臨數十年來最糟糕的消費者信心之一。」該公司大幅下調全年銷售指引,預計下降3%至3.5%,較此前預期大幅惡化。管理層將持續疲軟歸因於通膨推高的價格和食品券削減帶來的壓力。高盛Delta One部門負責人Rich Privorotsky指出,這種分化在最新財報季中表現得尤為明顯:蘋果強勁的假期展望凸顯高端消費者實力,但餐飲和中端非必需消費品類股價暴跌,零售ETF XRT已回落至10月中旬低點。企業財報揭示消費分化加劇最新財報季顯示,多家面向中產階級的企業遭遇業績重挫。墨西哥捲餅連鎖店Chipotle股價暴跌17%,該公司表示"差距已經擴大,中低收入顧客減少了消費頻率,這一群體面臨失業、學生貸款償付和實際工資增長放緩的壓力。"地中海快餐連鎖CAVA下跌11%,家居用品零售商SG下跌9.6%,SFM暴跌26%。Chipotle特別指出,年收入低於10萬美元、年齡在25-34歲之間的核心客戶群正在縮減開支,他們正在將消費轉向超市而非競爭對手餐廳。連鎖餐廳Sprinkles Foods同樣報告三季和第四季業績遠低於預期,強調消費疲軟正在衝擊中等收入和年輕消費族群。即便是傳統防禦性類股也未能倖免。零食巨頭億滋國際CEO Dirk Van De Put警告:"政府關門將無助於提振消費者信心。"好時公司在萬聖節前進行折扣促銷,因為"美國消費者因經濟不確定性和可可價格上漲而收緊開支。"疲軟擴散至中等收入群高盛消費品專家Scott Feiler在報告中指出,市場討論已發生實質轉變。先前企業主要將消費疲軟解釋為公司特定問題、天氣影響或僅限於低收入消費者,但目前三大變化引發警覺:更多公司報告消費放緩,企業明確指出疲軟已蔓延至中等收入群體並特別提及25-35歲消費者,以及股價表現在過去兩周急轉直下。汽車零件零售商O'Reilly表示,三季中期開始遭遇DIY交易數量的適度壓力,反映出DIY消費者對價格上漲的短期反應。疲軟主要體現在大額消費延遲,維護性支出仍保持強勁。露營世界稱,由於價格上漲、就業市場不確定性和通膨,消費者抵制情緒持續,近期新房車銷售較去年同期持續下降。連鎖餐廳Cheesecake Factory指出:"9月份出現了一些波動,但10月份出現了更大的轉變。我翻查了2019年上次政府關門期間的舊數據,當時行業似乎出現了一個月1%至2%的下滑。"Monroe也注意到近期消費需求出現疲軟,10月初步可比銷售額下降2%,而剛報告的季度增長1.1%。消費股遭遇大幅拋售股價表現印證了基本面惡化。消費非必需品類股本周跑輸大盤400個基點,過去兩周跑輸500個基點。消費必需品類股本周跑輸500個基點,過去兩周跑輸750個基點。市場對業績未達預期的公司嚴厲懲罰,即便超出預期也未能獲得正面反應。高盛分析指出,雖然本輪財報季預期本就不高——必需品、飯店、拉斯維加斯和餐飲類股設定了較低門檻,但仍出現了一些意外的消費放緩訊號。 PayPal、O'Reilly、Chipotle對25-35歲消費者的評論,以及皇家加勒比郵輪的淨收益低於預期,都超出了市場預期。Booking Holdings雖然股價表現尚可,但管理層注意到平均日房價略有下降,住宿天數較去年縮短,這可能表明部分美國消費者在非必需消費上繼續保持謹慎。億滋國際CEO表示:"上季度我們看到品類成長較上半年放緩,這顯然不是好消息。這是由消費者對經濟普遍擔憂、對價格上漲感到沮喪所驅動的。"高端消費仍顯韌性儘管中產階級面臨壓力,部分面向高端市場或擁有規模優勢的企業仍保持穩健。 Visa在財報中表示:"當我們查看美國季度支出分類數據時,我們看到了廣泛的強勁表現,包括零售服務和商品、旅行和燃料的改善。非必需和必需消費支出均較三季度上升。各消費支出區間的增長與三季度保持相對一致,最高支出區間繼續增長最快。"星巴克指出9月交易量轉為正成長,大學和校園業務在本季表現良好。管理層表示:"當我們觀察每個年齡層時,在最近這個季度,我們在交易量和銷售額方面都看到了非常好的反應。"連鎖餐廳Brinker International旗下Chili's品牌表現強勁:"Chili's繼續在所有收入水平的家庭中實現銷售成長。雖然餐飲業其他企業看到低收入家庭縮減開支,但我們看到的恰恰相反。我們的客戶群非常能代表各收入層級的美國消費者,但我們成長最快的群體實際上是年收入低於6萬美元的家庭。" (invest wallstreet)
美國中產正在變得危險嗎?
提起中產階級這個概念,你會想到什麼?我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符號,是《辛普森一家》那樣的面貌:有穩定收入、有房產、養孩子且有隻狗。生活是平庸的,平常的生活就是上學,上班,毫不起眼,極端普通。無論在什麼社會,這一群體總會被認為有點“無聊”,要是拿他們的生活拍電影,看不了15分鐘都會讓人昏睡過去。但也因這種特質,總給人感覺短時且掀不起啥大浪的中產階級,被學者稱為社會穩定的壓艙石。再沉穩的壓艙石,也抵不過大海真正的怒濤。如今,美國船艙裡的壓艙石,正在風浪中劇烈搖晃。聊起美國這些年的社會大事,抽象的紅脖總會成為中文網際網路裡最受矚目的內容,引得陣陣點贊。但如果你記憶力夠好,你想想這兩年美國的大事,你會發現過去想像中穩定,甚至是死氣沉沉的中產階級,正在變得愈發危險。槍擊川普的克魯克斯、槍殺查理·柯克的泰勒·羅賓遜都是典型美國中產階級家庭的孩子。如果這兩個例子不具備足夠的說服力,那麼瀰漫在街道上、校園中、網路裡讚頌路易吉的聲音,就是最能表現這種氛圍的力量。當年一項民調顯示,超過40%的年輕選民表示路易吉的謀殺是可以接受的他的效力還在繼續。一個比較有說服力的例子是,2025年6月,名不見經傳的33歲州議員佐赫蘭·馬姆達尼,以驚人的勝利擊敗了前州長庫默,贏得了紐約市長選舉的民主黨初選。在輿論場裡,馬姆達尼被視為社會主義者,川普甚至將其稱為“小共產主義者”。根據《經濟學人》雜誌政治資料記者Owen Winter的研究,這場史詩級的勝利正是因為佐赫蘭·馬姆達尼獲得了中產階級的絕對性支援(下圖藍線)。縱使世間再流行“混亂是上升的階梯”這種話,但世界各國概念下的中產大概都是拒絕這種上升的,無論是用自私性抨擊,還是用軟弱性揶揄,躲進小樓成一統才是他們追求的生活,父父子子,輪迴不止。正因如此,他們現在的集結才顯得格外顯眼。到底是什麼,會讓美國的中產和他們的孩子,轉而追求“混亂”呢?想要理解這種轉變,得先明確中產不僅僅是一種收入、財富概念,更多的是一種價值觀念。其核心奧義在於相信人的社會地位,是通過才能、努力和學習的結合來獲得的,方法論是努力工作,賺錢改變生活,並由此文化建構出一整套生活方式、消費觀、語言以及世界觀。這就像是一種承諾,你只要安安穩穩,我就給你更好的生活。在經濟上行階段,承諾就像是掛在棍子上的胡蘿蔔,但當下行的時候就變成了憤怒的原爆點。這種轉變是怎麼出現的?根據皮尤慈善信託基金會的一項名為《美國經濟流動性報告》指出,只有不到40%的生於美國收入前20%家庭的孩子,在成年後仍然保持在這一收入層級;同時,約有23%的人,會跌落至收入最低的家庭。美國哲學家Matthew Stewart 觀察到了這一點,在他的《9.9%:新貴族階級如何固化不平等並扭曲我們的文化》中,他這樣寫到:“滑落的焦慮讓他們身陷恐懼,他們意識到了美國社會正日益分化,許多人淪為無產者,而他們決心不成為其中的一員...”“中上階層有一些顯著的特徵:他們極度關注讓孩子進入頂尖學校,自己則躋身於理想職位,為此不惜投入超長的工作時間。他們渴望居住在優質社區,即便這意味著排斥他人,並願意支付一切必要費用以確保家人的健康與體魄。”“他們信奉精英制度,認為自己憑藉才華與努力贏得了社會地位。他們信賴市場機制。他們雖富有,卻並不如此感覺 —— 他們總在仰望那些更為富裕之人。”但隨著經濟的持續衰退,越來越多的人隨之跌落。根據皮尤研究中心在2024年11月對政府資料的分析,美國中產階級正在萎靡:1971年61%的美國人生活在中產階級家庭中,而到了2023年,這一比例已降至51%。雖然看上去這只是一小部分人境遇的變動,但按照社會學家Musa al-Gharbi的講法來說,出身富裕階層孩子境遇的轉變,往往是當代政治行動運作的動因。當你在網際網路上看見越來越多離奇新聞,比如美國年輕人因為經濟窘迫不敢約會,連接率降到底的時候,當你看見越來越多的中產變得極端的時候,意味著:一代人在富裕和充滿希望的環境中長大,但長大之後,突然發現他們所信仰的規則,根本無法支撐過去的夢想。但在經濟問題之外,中產看上去越來越極化的原因,或許還存在一層更深刻的緣由,那就是嫉妒。今天我們處在一個激變的年代,AI爆炸,科技進步,很多過去的崗位已經顯得不再重要,傳統教育技能日顯落伍。於是各國新聞這兩年都出現了受過高等教育,卻工作難尋的報導。按社會學家Peter Turchin的說法,現在的境遇叫精英過剩。他認為,當社會陷入無法滿足精英就業的狀況時,精英群體就會比任何人都憤怒,畢竟人的滿足與否取決於自己的期望,而非客觀情況。但遺憾的是,Turchin發現這種憤怒大機率是出於自己被體制排除在外的嫉妒,他們不是為了改變什麼,而是只想把上面的人拉下來,自己坐上去。在這樣的具體操作中,這些落寞的精英極為危險,因為即便他們不再擁有父輩的財富,但他們曾經成長獲得的關於社會運行的經驗與表達方式,讓他們清晰瞭解如何動員、集結更多的力量去衝擊現行社會。面對今天的狀況,很多美國老一輩人不以為然,他們只是覺得現在的孩子都被寵壞了,以至於流行一個段子:倆有錢老頭在養老院,坐一塊聊起自己的孩子,發現他們的孩子都在面臨離婚、事業失敗、前途渺茫的問題。倆人最後總結出了一個道理,我們給了孩子成功所需的一切,只是少給了他一樣東西——童年挫折。無論他們對當代年輕人的急躁如何評判,但對未來而言並不重要。因為,僅就當下的趨勢來看,更大的洪水或許已經在路上了。就像有句老話說的那樣:“最可能摧毀一個國家體制的人,大多是半隻腳踏入體制的人。” (虎嗅APP)
山姆講不好中產故事了?
2025 年 7 月,山姆會員店上架好麗友派,引發熱搜和不少負面評價,成為了輿論焦點。圖來自:AI生成很快,山姆下架了好麗友派,並回應稱“這次會員們的意見我們已納入後續選品策略的考量中”。倘若缺乏對山姆的瞭解,可能會覺得這件事有些難以理解:為什麼一款日常的大眾零食,竟然能夠在山姆貨架上的短暫出現與消失之間,引起如此劇烈的反應?用一句常見的調侃:中產破防了。這調侃意外道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山姆會員店在中國市場持續擴張的過程中,正在觸及中產階級群體最為敏感的信任底線。這種信任,一旦出現裂痕,便可能引發連鎖反應。社交媒體上,不少會員明確表示 “不想看到好麗友出現在山姆”,在他們看來,好麗友這種隨處可見的零食,與山姆一直以來精緻、有品位的選品策略格格不入,甚至觸碰到了他們對於品牌信任的敏感神經。換句話說,這起事件的核心,絕非商品本身,而是圍繞著商品所承載的更深層次的社會敘事——中產階級如何定義自己的審美標準與價值期待,以及山姆又如何在擴張的商業邏輯與維護信任的長期承諾之間保持微妙的平衡。理解了這一點,我們才能真正理解“好麗友風波” 背後潛藏的戰略危機與啟示。渦流和基岩要理解山姆的困境,我們先需要一個分析工具。在今天的商業世界,幾乎所有企業都被兩種力量拉扯。中間地帶越來越難生存。第一種力量是我們稱之為“效率渦流”的東西。它以規模、速度、成本為目標,擅長用技術、標準化和供應鏈把一切流程打磨到極致。它的邏輯是:做得更多,做得更快,做得更便宜。這類企業的代表很多。比如拼多多,通過壓低單品價格、整合製造側能力和精準流量分發,把整個交易結構“扁平化”,用最低的邊際成本驅動高頻成交。名創優品也是效率渦流的經典範例,它用極致標準化的 SKU 和全球採購邏輯,把潮流壓縮成可複製的範本。第二種力量是“信任基岩”。它的價值建立在另一種邏輯上:獨特性、關係、沉澱。它不是靠效率贏得使用者,而是靠判斷力、時間積累的品質、難以模仿的品牌印象。它的邏輯是:我信你選的東西,也信你代表的生活判斷。MUJI 是基岩型企業的代表。它賣的是“不被設計的設計”,是某種安靜生活方式的承諾,而不是單純的產品。又比如老鋪黃金,它的顧客不完全在意克重,而是信這家鋪子幾十年如一日的貨真價實。甚至是一些社區小店,也因人情關係或口碑形成穩固的信任網路。這兩種力量,一種像離心力,越轉越快,把世界往中心收攏;一種像地基,穩在原地,需要時間和信任來養。你可以想像,這就像一個二維坐標系:橫軸是效率強度:從鬆散到極致壓縮;縱軸是信任厚度:從交易關係到身份繫結。拼多多在第四象限,泡泡瑪特從第二象限擴展到了第一象限,老鋪黃金則在第二象限做得非常紮實。山姆在第二象限成長起來,如今想要擴張到第一象限裡。追求效率帶來的信任危機山姆商業模式簡單,先收取會員費,再提供高性價比的商品。會員制是通過長期信任與精選商品構築起的穩固消費共同體。支付一筆會員費,是提前支付了對於未來消費確定性的信任成本。會員相信,山姆能夠持續提供符合其期待的產品和服務。這種信任並非短期行銷活動的結果,而是通過山姆嚴格的選品標準、規模採購、自有品牌建設,以及穩固的供應鏈體系日積月累形成的。每一款商品在進入山姆之前,背後都經歷了嚴格的質量篩選和供應鏈整合。 會員們每次在山姆購物時,所體驗到的並不是單一商品的價值,而是整個平台背後的長期承諾和可靠性。這種信任,逐漸成為中產群體購買決策的默認前提。這種預先支付的信任,讓山姆可以大膽而穩健地專注於降低成本、最佳化供應鏈,而非短期追求利潤最大化。會員復購帶來規模效應,規模效應又進一步降低了採購成本,從而反過來增強了商品的性價比和會員的滿意度。瑞士卷、牛排和紅酒等明星商品的背後,都是龐大的供應鏈最佳化網路。這些產品之所以能在市場中脫穎而出,不僅因為單品價格有競爭力,更是因為山姆能夠利用龐大的採購量和穩定的會員需求,不斷最佳化生產和採購環節,壓低整體成本。這種以信任為基礎的規模效應,構成了山姆會員店核心戰略的基岩,即便市場競爭再激烈,這種穩定而堅固的優勢也難以被競爭者短期複製。但如果只有基岩,山姆註定只能是一個沉默的倉儲體系。真正讓它進入公眾敘事中心、成為社交媒體熱詞的,是它搭建了一套圍繞中產偏好與生活節奏而建立的“策展式選品”。不斷有小眾、稀缺、具象徵性的產品被選入山姆,如太陽餅、米布丁、低糖蛋黃酥。每一個產品,不只是商品,更是一種生活標籤,這種產品流動,是山姆主動策展系統的節奏輸出,也契合了社交平台對 “驚喜感”“發現感” 的需求。換言之,山姆的會員並非只是為了更便宜的商品而買單。他們所購買的,更是一種穩定而精妙的生活敘事:商品品質精緻卻不奢侈,恰好位於適度精緻與經濟理性的交界點上。這種對生活的精準拿捏,正是中產階級獨特的審美需求與心理訴求所在。換句話說,山姆之所以成為一種信任標誌,是因為它長期滿足了中產對生活品質穩定性的微妙預期。山姆不再懂中產這次“好麗友風波”,表面看起來只是短暫上架與迅速下架,但其真正觸及的痛點,在於山姆意外地突破了中產敘事的邊界。“好麗友”作為一種平民化、隨處可見的零食品牌,象徵著一種“庸俗大眾化”的消費調性,顯然與山姆長期樹立的中產生活品味存在落差。中產階級對山姆的信任建立在穩定且長期一致的審美取向上,因此任何看似輕微的選品變化,都可能被放大為品牌對這種生活敘事的背叛。這次事件的實質,並非單純的選品失誤,而是暴露了山姆在擴張過程中對中產敏感敘事的掌控出現了微妙鬆動與裂縫。社交媒體曾經是山姆的最大的盟友,如今卻把這條裂縫進一步放大。傳統零售時代,顧客和品牌之間的關係相對封閉穩定。一個人去一家店購物,做出的是私人決策;她可能有不滿,但沒有反饋路徑,也不會形成公共事件。如今,每一次消費體驗,都可能被社交媒體放大成集體感受,甚至被轉化為一種群體敘事。在這個結構中,信任的獲得與流失,不再取決於品牌的本意,而往往取決於資訊如何被看見、解釋與轉譯。在小紅書上,山姆已不再是一個賣商品的管道,而是一塊被凝視的文化坐標。每一款商品的出現或消失,每一次的購物體驗,都可能被解讀為中產趣味的態度表露。而這種態度,一旦觸碰到某種心理紅線,就很容易引發集體性的不信任感。社交媒體也極其善於抓住中產敘事中的微妙心理與資訊不對稱,將局部的、短暫的情緒迅速擴散為大範圍的輿論風暴。中產敘事本身具有天然的脆弱性與流動性:它敏感於微妙的變化,且情緒迅速傳導,一旦敘事出現裂縫,就可能快速擴散。山姆正是在這樣的語境下遭遇信任危機的。“好麗友風波”只是引爆點,真正的引信,其實早已埋伏在此前一次次選品的波動、一次次購物體驗之中。在這種新媒介生態下,山姆短暫的選品波動,才被快速放大為品牌與使用者之間信任關係的質疑與審視。山姆本身就是建立在“信任基岩”之上的品牌。當這種信任變得開放、浮動、可被解釋,甚至可以被製造爭議來博取注意時,它的原初優勢就可能變成雙刃劍。越是被期待,越容易被質疑;越是被信任,就越經不起一次次失望。更進一步地看,這種媒介結構對“敘事型信任”的放大和反噬,並不是山姆獨有的問題,而是所有以“品牌意義”為基礎的企業,都必須面對的系統性挑戰。在小紅書、抖音、B 站構成的泛媒體輿論場中,品牌早已不再擁有話語權的壟斷地位。使用者不僅能發聲,還能定義議題、主導判斷標準。山姆必須擴張信任無法擴張,這是零售裡最殘酷的一條規律。山姆確實贏得了過去十年。它代表著一種獨特的供給信任,這套系統在中國中產的快速崛起階段,構築了一種獨特的安全感,既穩定,又略帶格調。但當山姆開始高速擴張,情況開始變得微妙起來。它的增長必須倚賴更多門店、更大採購量、更高周轉率這些與“策展”理念存在張力的擴張手段。然而,繼續開店,標準必然稀釋;守住標準,增長就會放緩。每一次讓步,都會產生一個裂痕。選品更大眾一點,能多賣,但可能傷及原有信任;產品更地方化一點,能貼近新市場,但可能沖淡原有品位;價格體系更靈活一點,有利於周轉,但可能擊穿信任的底價。不過,在中國生存,除了擴張,山姆似乎別無選擇。山姆會員店的對手是盒馬、Costco 和其他傳統商超,但它近兩年的擴張路徑,不僅限於開店,也在於建設更多的靈巧前置倉,讓自己的“極速達”服務能夠滿足更多人需求。在這條“效率渦流”上,它的對手成了美團和淘寶閃購。小象超市們並不試圖成為另一個山姆。它沒有選品故事、沒有策展邏輯、沒有生活敘述,它不講究你“應該買什麼”,而只在乎你“現在要什麼”。山姆從信任基岩出發,建構了自己的效率渦流,小象超市恰好相反,是從效率開始而達到信任。它的核心不在於選擇,而在於“確定性”。不是教你怎麼吃得好,而是確保你今天晚上就能吃上飯——立刻、精準、不出錯。在這樣一個體系裡,消費者不再需要判斷,也不再需要信任誰的口味或標準。他們只要知道,自己所需之物打開就有。當然,小象超市們的敵人不是山姆,而是所有非即時、非確定性的消費結構。不是被模仿,而是被繞過,這正是山姆的潛在危機。“即時生活”直接抽空了人們做大採購的動機,也動搖了人們對山姆購物頻率的剛需。一旦使用者在效率平台上形成穩定依賴,這種依賴就會變成新的基岩:不需要敘事、不需要廣告、不需要解釋,它只依靠數百次履約堆疊起的可預測性。與之相比,山姆那種建立在判斷力和品位之上的策展信任,就像一個需要不斷更新故事、維持期待的精緻機器,一旦某次故事沒不好故事,就可能引發信任滑坡。於是,山姆不得不進入自己不熟悉的領域,不論業務上,還是組織上,都被迫面對自己沒有面臨過的處境,何況,不要忘了,山姆還是一家跨國公司,指令傳遞上天然便會緩慢。“好麗友風波”可能只是山姆本土化過程中的一次局部誤判。但它透露出一個現實:山姆的系統正在變得複雜,而越複雜的系統,越需要對基岩保持清晰判斷。 (虎嗅APP)
康波周期中的中產陷阱
中產都想著慢慢變富,但在在康波周期的縫隙裡,吊著一口氣活著。你年薪三十萬、五十萬,一年存個十來萬,背著房貸,供著娃,開個日系SUV,偶爾還能帶家人出個國,你甚至覺得自己是“有點小日子”的人了,朋友圈發發日料,吐槽一下股市,跟人講點經濟趨勢。你覺得所謂“中產”小確幸也是幸福的。但,在康波周期裡最溫和的不痛不癢,割得不痛,流血不止。別以為康波(康得拉季耶夫周期)離你很遠,它就像天上落下的雨點,先是潮濕了你襪子,再漫到你腿肚,最後一盆冷水當頭潑下,你連傘都找不到。經濟周期從來不是經濟學家的教條,它是老百姓飯碗裡的米,是你媳婦眼裡的焦慮,是你存款卡上多餘的一位數變成不足一位數的淒慘。經濟轉型的中產陷阱,才是真的“溫水煮青蛙”。它不像底層,一眼看出悲慘;也不像上層,早已潤走防守;中產就是被吊著,不上不下,上下都是雞肋,最容易“表面體面,內裡破產”。你有沒有發現?你工作越久,越焦慮。你不敢辭職,因為你“捨不得現在這份穩定”,可你又不滿意,因為“看不到未來”。這正是康波周期收割中產的第一道鐵律:鎖死你的流動性。資本的第一刀,不是讓你破產,而是讓你動彈不得。你跳不出原本的生活系統,只能在固定崗位上維持輸出。而這時候,收入是凍結的,支出是放飛的——孩子補課費、父母養老、房貸利息、醫保缺口…你一隻腳踩在釘子上,另一隻腳還要幫別人扛擔架。這不是生活,這是用臉蹭地板摩擦。我們可以複盤歷史,每一個康波下降周期,都是中產階級最慘的時刻。上一次大收割,是2008年金融危機,資本市場腰斬,房貸斷供潮,美國郊區房主集體跑路,把鑰匙丟在銀行門口。當時我們以為,中國是例外,中國中產很穩。錯,那只是因為2008年後,房地產和城投債點燃了“偽繁榮”。而中產群體,成了城投和銀行的接盤俠。你買房了,恭喜你,接了一個30年的城投債。你買理財了?更好,你當了銀行的提款機。你炒股?你給莊家接了最後一棒的票。你投資教育?被教培機構一波“感恩教育”收割了信仰。你跑去創業?基本上進了資本的火化爐。你看,不管你怎麼折騰,在康波下行周期裡,中產的所有努力都只是在“上車——被割——下車”。為何中產特別好割?因為你不夠窮,不會啃饅頭熬日子,但也不夠富,沒能力跑掉。你活得“剛剛好”,所以你每一個“改善生活”的決策,都是一場精准收割。想一想,誰在拼命買更大的房子?是中產。誰在加杠杆投資理財?是中產。誰在焦慮孩子的“起跑線”?是中產。誰最怕失業,最怕退休,最怕醫療事故?還是中產。你每天吃的不是飯,是被資本打碎的幻覺泡沫。你以為你在變好,其實你只是被“慢性榨乾”。康波周期的精髓,不是“經濟下行”,而是結構轉移。在這個轉移中,財富從中產手裡流向兩個地方:一是資本大玩家(寡頭與國家機器),二是生存線以下的灰黑勢力。你看那群開著賓利的老闆,最近都在做什麼?要麼轉型做風投了,要麼把生意搬到東南亞,要麼買了整棟樓收租。他們不再靠“賺辛苦錢”,而是靠“守流動性、控資源、壓人頭”。而你這邊,呢?你還在做“提效增能”的PPT,幻想被上司看中,熬夜加班到十二點,領導連句“辛苦了”都沒有,你還得笑著說“應該的”。這不叫奮鬥,這叫被周期碾壓還感恩戴德。再看看灰黑勢力,怎麼悄悄壯大?各種“金融仲介”“高利貸平臺”“偽教育”“偽保險”“理財忽悠”“幣圈崇拜”如雨後春筍,專割誰?專割焦慮的中產。因為底層沒錢收割,上層有資源反制,只有你——中間那批“人模狗樣”,既怕窮又想富,最容易被套路。說白了,你活成了資本最喜歡的樣子:有點錢,不多;有點負債,不破;有點希望,不夠。你不上不下,天天焦慮,結果是被時間、經濟、制度三重夾擊,變成了最好的“緩釋炸藥”。你以為你供孩子上了國際學校就贏在起跑線了,實際上你連終點線在那都不知道。你幻想著“孩子以後可以翻身”,但你沒發現,從出生那一刻開始,這套教育體制已經內嵌了“財富門檻”。別說孩子能否翻身,你自己是不是還能安穩過完退休都成了問題。別以為社保養老金是“剛性兌付”,那是對穩定人口結構的假設,而不是對現實的承諾。你看見了嗎?現在養老金已經開始試點“延遲退休”了,這不是提醒你——時間對中產是負債,不是資產。你今天努力的每一分錢,如果沒有轉換成資源型資產(房租、產權、股份、流量、土地),那就是空氣幣。康波周期的底層邏輯就是:現金只在流動中產生力量,在停滯中變成負擔。而你呢?工資是“封閉系統”,房子是“泡沫標的”,孩子是“負債擴張”,醫保是“福利鉗制”,你手裡根本沒有真正的籌碼去博弈。你還敢說你是“中產”?你是金融人肉電池,資本的溫水青蛙。而且,周期不講情面。每一輪康波下行,最後的祭品都是中產——因為你太有希望了。希望越多,韭菜越香。資本是靠割希望發財的,不是靠割窮人發財的。那怎麼辦?有沒有出路?有。但不是靠“省錢”“節流”“少消費”這種雞湯式正能量能救的。那是底層才需要的自我安慰。中產要想活下去,必須轉思維。從“勞動者”變成“掠奪者”,從“消費者”變成“套利者”。你得學會做的是“結構性套利”,不再是“線性打工”。比如:與其加班,不如把多餘時間換成技能變現;與其買房,不如研究拆遷、學會勾地、佈局小鎮資產;與其卷孩子,不如捲入風口行業,讓孩子參與資產配置;與其存錢,不如參股項目,那怕是高風險,也比通膨強;與其攢退休金,不如搞一份可複製的被動收入模型(版權、電商、課程、服務)。因為康波周期中,真正翻身的是“認知+籌碼”組合者,而不是“努力+道德”苦力派。努力本身毫無意義,錯了方向的努力,是資本最愛的免費午餐。你以為中產要靠“品味”來維持生活品質,其實中產最需要的,是“反向認知”。你得敢於承認——你不富有,也不自由,你只是被溫和控制了選擇權。等你真的理解這一點,才是你開始變強的第一步。 (宇森書房)
消失的印尼中產
印尼中產階級的規模正在萎縮,在過去5年內減少了大約1000萬人。這背後的原因是什麼?作為東南亞最大經濟體的印尼有可能扭轉這一令人不安的趨勢嗎?印尼中央統計局將每人每月支出210萬至1000萬印尼盾(920元至4400元人民幣)的人群定義為中產階級。印尼中產階級人群數量從2018年的5950萬,降至2024年的4841萬。中產階級只佔印尼人口的20%左右,但他們對印尼經濟的貢獻巨大。家庭消費佔了印尼GDP的54%,其中來自中產階級的消費佔總消費的82.3%。這為經濟增長提供了乘數效應。與其他國家一樣,印尼經濟在疫情期間受到重創,但在疫情後的2022年-2024年,連續三年印尼GDP增長都在5%以上。既然經濟發展良好,那麼為什麼中產階級的數量減少了?而且仍處於中產階級的人群消費力也減弱了?部分原因在於快速發展的行業大多屬於資本密集型,例如鎳礦加工。這些行業並不能創造大量就業。而勞動密集型產業,例如紡織、服裝、製鞋等都在萎縮。造成這一問題的原因在於政府的政策失誤。在疫情肆虐的2020年,印尼的失業率曾一度高達7.07%,隨後逐年遞減,到2024年降至4.91%。但較低的失業率並不能說明就業比較充分,因為統計失業率的門檻很高,例如一周僅工作一小時,就不會被記錄為失業。資料顯示,印尼人平均存款只有1400萬印尼盾,如果按照每個月支出500萬印尼盾計算,僅能維持3個月。這迫使人們節省開支。2025年1月,印尼出現了通縮-0.76,顯示消費者購買力在下降。製造業是提供就業的主力行業。不幸的是,與區域內的鄰國如越南、泰國相比,印尼的製造業在GDP中的比重較低,從2019年的20%降至2024年的18%。當前,印尼正在大力推動產業下游化,即禁止原礦出口,引導投資者建立冶煉廠從而提高礦業附加值。其中的典型案例是2020年印尼禁止鎳礦出口。但礦產加工業能創造的就業機會有限。以蘇拉威西島鎳礦產業重鎮KONAWE為例,鎳礦加工業帶來了經濟的高速增長,但並沒有明顯改善當地居民的就業率和貧困率。印尼製造業的生產效率不及周邊鄰國。增量資本產出率(Incremental Capital Output Ratio, ICOR,即增長1單位GDP需要多少投資)是衡量投資效率的關鍵指標。ICOR越低,說明投資效率越高。印尼的ICOR為6.5%,明顯高於周邊鄰國的4%-5%。ICOR高的原因在於印尼物流成本高企,規章制度繁冗重疊,而且腐敗橫行。根據印尼勞工部的資料,2024年有8萬名職員被解僱,2025年1月有3300名職員失業,製造業、科技行業和銀行業是重災區。隨著科技尤其是人工智慧AI的迅猛發展,越來越多的工作將被自動化和機器人取代。外部環境方面,由美國總統川普挑起的新一輪貿易戰將為印尼出口帶來不確定性。外部需求預計減弱,傳導至印尼國內則將體現為經濟下行的壓力和製造業就業機會的減少。印尼設立了2045年“黃金印尼”願景,即到2045年印尼獨立100周年之際躋身發達國家行列。印尼總統普拉博沃更是提出了在其任期內將經濟增長率提升至8%的目標。要實現這些宏偉的遠景和目標,印尼政府亟需採取切實措施提供更多工作機會,減少民眾生活負擔,實現經濟增長和民生改善的協調發展。畢竟,一個龐大穩定的中產階級是繁榮社會的基石。 (印尼財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