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在前不久,比亞迪在巴西工廠下線了第1400萬輛新能源車。巴西總統魯拉來到現場,拉著王傳福的手說:“福特離開了,比亞迪來到了這裡,今天是我人生中最難忘的一天”。但是,在一片其樂融融的祥和背後,我們看到的不是喜悅和鬆弛,而是一種緊張感。比亞迪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全力推進全球建廠的計畫。就像巴西這座規劃年產能15萬輛汽車,由三座工廠組成的大型生產基地,2024年3月5日才開工建設,一年半的時間就已經落地生產。除此之外,比亞迪在匈牙利塞格德的工廠也計畫在今年10月建成,然後迅速提升產能,第二座歐洲工廠選址土耳其,預計在2026年投產,同時,比亞迪泰國工廠已經在2024年營運,印尼工廠預計在2026年1月正式投產。換句話來說,已經貴為全球新能源汽車銷量冠軍的比亞迪充滿著危機感,依舊在爭分奪秒地搶時間。為什麼呢?原因在於比亞迪內部的共識,以及我們分析的一個結論:2025年-2026年,是比亞迪乃至中國新能源汽車企業實現全球化佈局的“最後時間窗口”。換句話來說,留給比亞迪的時間,只剩下兩年,能不能揚帆出海成為全球巨頭,就看這兩年了。02這並不是危言聳聽,在未來的24個月,會有三股強大力量的匯合,根本性地重塑全球汽車產業的版圖。對於中國新能源車企來說,這既是最後的機遇,也是最嚴峻的考驗。那麼,是那三股力量呢?第一、傳統巨頭的反攻。為什麼是兩年窗口期?它的首要驅動力,是來自全球傳統車企即將發起的第二代電動化產品攻勢。在2025年之前,全球電動車市場的競爭相對稀疏,這給中國品牌提供了一個寶貴的市場切入點。然而,在2026年之後,這個優勢將蕩然無存。因為屆時幾乎所有主流傳統車企都將推出自己更具競爭力的產品組合,一場產品發佈的浪潮即將來臨。豐田、本田、雷諾、大眾、奧迪、奔馳、賓利、寶馬、雪佛蘭、福特...幾乎所有傳統主流汽車品牌,都計畫從2026年開始陸續推出全新的電動車型。包括像行業標竿的特斯拉,也計畫在2026年推出改款Model Y,升級自己萬年不變的內飾和造型,大眾也計畫在2026年更新ID.4。這種產品格局的演變,也就意味著一個全新的戰略轉折點。目前,很多中國品牌在海外市場的核心賣點,主要是在一個傳統車企供給有限的市場中,提供了一款功能豐富、價格具有競爭力的電動汽車,也就是“人無我有”。但是,從2026年開始,新的產品風暴就會席捲各大細分領域,海外消費者可以在每個細分市場當中,從他們早已熟知並且信賴的本土品牌,比如大眾、寶馬、奔馳那裡找到豐富的產品選擇。那麼,競爭的底層邏輯就發生了改變,不再是“電動車vs燃油車”,而是“電動車vs電動車”。在這個全新的戰場上,僅僅是“人無我有”的獨特性將不復存在,成功會更多地取決於品牌資產、服務網路、軟體生態系統和設計語言,而在這些領域,傳統汽車巨頭擁有根深蒂固的優勢。所以,對新品牌來說,到時候要面臨的就是行銷成本急劇上升、利潤空間受到擠壓,獲得使用者認知和市場份額的難度將呈指數級增長,競爭壓力會空前巨大。換句話來說,今天發生在中國汽車市場的慘烈競爭,一定會在海外市場再來一遍。03第二、政策和地緣政治的壁壘。比起中國市場雖然殘酷,但相對公平的競爭環境來說,在海外,中國品牌的出海要面對日益收緊的貿易保護主義。我們甚至可以說,支撐中國電動車第一波出口浪潮的低關稅市場環境,正在確定無疑地走向終結。像歐盟已經啟動的反補貼調查,比亞迪承受了17%的特定額外稅率,儘管對於像比亞迪這樣具備極致成本效率的企業來說,關稅成本並不是完全無法承受。但這些舉措清晰地傳遞出一個政策訊號:歐盟不歡迎來自中國本土的大規模整車進口。而美國市場,《通膨削減法案》已經把中國整車進口大門關上了。歐美改採取的措施,本質上都不是簡單的關稅,而是精心設計的產業政策,深層目標是推動全球電動汽車供應鏈的“去中國化”。你想要進入我的市場,就必須到我這裡建設一個完整的本土化生態,給我帶來投資、就業,拉動供應鏈發展。那麼,只要沒能在2027年之前做出投資承諾的企業,未來就會被永久性地排除在海外核心市場之外,只能在缺乏保護的新興市場進行價格戰。同樣,中國即將實施的純電動車出口許可制度,也在改變車企僅僅為了完成銷量目標而進行的低價出口。這本質上也提高了出海的門檻,只有真正能夠能夠進行本土化,有品牌號召力和盈利能力的車企,才擁有出口的許可。那麼,可想而知,那些拿不到出口許可的車企,不僅要面臨海外市場的關閉,還會被徹底困在國內這個競爭已經白熱化的市場中。這也是為什麼王傳福很早就預測,中國60%甚至70%的汽車品牌都會面臨關停並轉的命運。04第三股力量,就是市場的成熟曲線。全球電動汽車市場規模預計從2024年的1.3兆美元,增長到2030年的6.5兆美元,年複合增長率高達32.5%。其中,2025年至2027年被認為是市場經歷4.9倍擴張的“戰略投資最佳窗口期”,因為這是全球普及率從18%向大眾市場滲透的黃金階段。特別是像電動車滲透率13%的泰國,滲透率6%的巴西,這些新興市場帶來了巨大的市場增量空間。所以,根據市場的成熟曲線,我們對於“窗口期”的定義也有所區分。對於歐洲市場,未來兩年的窗口期,關乎企業能不能通過建立本土製造和品牌認知,在即將到來的競爭和監管風暴中生存下來。而對於新興市場,窗口期就在於先發優勢,能不能在傳統車企把戰略重心和資源轉移到這裡之前,迅速建立起銷售規模、分銷網路和品牌忠誠度。所以,在現階段去跑馬圈地,建立市場地位,遠比在2027年增長放緩、競爭格局固化的成熟市場去挑戰現有巨頭要容易得多,成本也一定低得多。05那麼,從我們的判斷和比亞迪的佈局來說,傳統以出口為導向的貿易模式,也就是一套方案通行全球的時代已經結束。未來的出海,一定是給不同核心區域量身定製不同的戰略。就像在歐洲,主要戰略是防禦性、以合規為導向的高端化。核心就是通過本地化生產繞過關稅壁壘,建設和拉高品牌的勢能,而不是一味的價格促銷,目的就是要在價格之外建立競爭優勢,像比亞迪把高端品牌騰勢和仰望引入歐洲,贊助歐洲盃這些高能見度的體育活動就是如此。這裡的關鍵是成為一個被接受的“局內人”,最大的挑戰在於品牌行銷,必須要消除本土消費者心中對“品牌原產地”的偏見,像比亞迪目前就在把自己的品牌形象從“經濟實惠的汽車製造商”轉變為“技術和豪華的領導者”。這是一個曾經日韓品牌花費數十年才完成的艱難過程,而比亞迪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加速實現。對於東盟與拉美的新興市場來說,主要戰略就是進攻跟跑馬圈地。重點在於搶佔先發優勢,通過與本地夥伴合作去擴張管道,提供滿足當地需求的定製化、高性價比產品,比如說在印尼市場推出MPV車型,在拉美推出的皮卡車型,投資充電樁這些基礎配套設施的建設,培育整個市場的成長,再從市場的壯大中獲利。對於中國車企來說,在未來兩年的窗口期,必須要完成一場深刻的自我革命:從依賴成本優勢和國內市場規模的貿易商,真正登上全球舞台,轉變為一個擁有本土化生產、供應鏈韌性、品牌認知和全品類佈局的跨國企業。那些能夠在窗口期完成轉型的企業,不僅能夠生存下來,更有可能在未來成為定義下一代全球汽車工業新秩序的核心力量。而那些在窗口期內猶豫不決、行動遲緩的企業,極有可能迎來另一個終局。當他們終於準備好揚帆出海的時候發現,所有的航道都已被封鎖,只能被困於一場殘酷的國內市場整合戰中,全球化夢想也將永久擱淺。 (單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