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主義
法蘭西斯·福山:《蠢貨,問題出在網際網路上》
It's the Internet, Stupid全球民粹主義浪潮由何引發?都怪那些螢幕。法蘭西斯·福山2025年10月2日(圖片來源:阿爾貝托·加爾丁/SOPA圖片/LightRocket,蓋蒂圖片社版權所有。)我們非常榮幸能再次在《Persuasion》上刊登法蘭西斯·福山的文章。可能部分讀者並不知曉,他撰寫了一個固定專欄——“坦白說,福山”(Frankly Fukuyama)。自2016年英國脫歐公投、川普當選美國總統以來,社會科學家、記者、評論員乃至幾乎所有普通人,都在試圖解釋全球民粹主義崛起的原因。人們列出了一系列常見誘因:1、全球化與新自由主義政策引發的經濟不平等。2、地位下滑群體所表現出的種族主義、本土主義與宗教偏執。3、教育水平與居住地域導致的人群分化,以及對精英階層與專家主導地位的不滿。4、唐納德·川普等民粹領袖個人所具備的特殊煽動能力。5、主流政黨在推動經濟增長、創造就業、保障安全與建設基礎設施方面的失敗。6、對進步左翼文化議程的反感或厭惡。7、進步左翼領導層的失職。8、人性本身所具有的暴力、仇恨與排斥傾向。9、社交媒體與網際網路的影響。我本人也曾參與相關研究,並和其他人一樣,將第 9 點 “社交媒體與網際網路” 列為誘因之一。但經過近十年的思考,我得出結論:總體而言,科技,尤其是網際網路,是解釋全球民粹主義為何在當下這一歷史時期崛起、又為何呈現當前形態的最關鍵因素。我通過排除法得出了這一結論。顯然,上述 9 個因素均對全球民粹主義的崛起產生了一定影響。但民粹主義是一種多維度現象,不同誘因在解釋該現象的特定方面、或解釋為何民粹主義在部分國家影響力更強時,作用存在差異。例如,種族怨恨在美國顯然是重要誘因,但在波蘭 —— 這個全球種族同質性最高的國家之一 —— 卻並非如此,即便如此,民粹主義政黨 “法律與公正黨” 仍在波蘭執政了 8 年。接下來,我們逐一分析第 1 至第 8 點誘因的侷限性。第 1 點,經濟差距擴大,確實是推動工人階級選民支援民粹政黨及川普等政治人物的重要因素。但在就業形勢良好、整體經濟增長穩定的時期,仍有近半數美國人投票支援川普。當時美國並未處於大蕭條時期 ——1933 年富蘭克林・羅斯福當選時,美國失業率接近 25%,與彼時情況截然不同。2024 年,通膨帶來的經濟壓力確實促使許多美國人投票支援川普,但 20 世紀 70 年代的通膨率更高、持續時間也更長。第 2 點,“民粹主義由本土主義白人反擊推動” 這一觀點看似合理。儘管波蘭、匈牙利等國沒有美國那樣複雜的種族歷史,但有人認為,對移民的恐懼以及對本國主體民族權力被削弱的擔憂,是民粹主義獲得支援的重要原因。但即便在美國,種族恐懼也只是部分原因。儘管川普得到了 “驕傲男孩”(Proud Boys)、尼克・方特斯(Nick Fuentes)等公開宣揚種族主義的團體和人物的支援,但在 2020 年和 2024 年大選中,包括非裔、西班牙裔和亞裔在內的許多少數族裔仍選擇投票給他。事實上,川普成功復刻了民主黨曾經的做法:組建了一個跨種族的工人階級聯盟。第 3 點,“民主黨成為大城市受過高等教育專業人士的政黨,共和黨選民則以教育水平較低的農村人口為主”—— 這種人群分化現像在全球多個國家都存在。但分化更多是深層社會變革的結果,而非推動變革的原因。美國人並非因為持保守立場才決定搬到農村;相反,是城鄉生活環境的差異,催生了不同的政治觀點。第 4 點,唐納德・川普的個人能力毋庸置疑,儘管有許多模仿者,但幾乎無人能復刻他的煽動技巧。然而,他催生的 “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運動,成功掌控了美國兩大主要政黨之一,這一結果絕非僅憑一人意志就能實現。要成為川普的支持者,許多共和黨人不得不放棄長期以來堅守的理念,例如曾經定義該黨的自由貿易與國際主義理念。而他們為何願意做出這種轉變,才是需要解釋的核心問題。第 5 點,民主黨政客未能解決、甚至未能正視公共秩序、無家可歸、毒品濫用、基礎設施建設與住房等問題,這對許多中間派和獨立選民產生了顯著影響。在許多地方選舉中,這也是重要因素 —— 藍州(民主黨佔優的州)和藍市(民主黨佔優的城市)的治理記錄普遍不佳。但事實上,左翼政客治理不力的情況早已存在(想想亞伯・比姆、戴維・丁金斯執政時期的紐約市)。有人可能會認為,疫情引發的社會影響讓這些治理缺陷更加凸顯,但川普主義在 2020 年之前就已存在。第 6 點與第 7 點,對 “多元化、公平與包容”(DEI)、平權行動、政治正確、LGBTQ 相關政策、移民等左翼文化議題的強烈反感,以及民主黨領導層的失職,這兩點顯然密切相關。民主黨政客的判斷失誤,導致該黨被這些文化議題定義,而非在更具普遍吸引力的經濟議題上明確立場。但將文化議題視為民粹主義崛起的核心原因存在漏洞 —— 這些議題早已存在。女權運動、毒品成癮、家庭破裂等社會問題可追溯至 20 世紀 60 年代末,身份政治則在 70 至 80 年代興起。這些社會運動曾引發反對聲浪,並助力尼克松、里根等保守派總統當選,但並未引發 21 世紀 20 年代這般激烈的反應。第 8 點,比爾・加爾斯頓(Bill Galston)在其新書《憤怒、恐懼、控制:黑暗激情與政治言論的力量》(Anger, Fear, Domination: Dark Passions and the Power of Political Speech)中提及了人性因素,喬納森・勞奇(Jonathan Rauch)近期也在書評中對此觀點表示贊同。加爾斯頓認為,嚴重的兩極分化與黨派偏見一直是人類政治的一部分;當代民主國家近幾十年來所享有的自由主義文明,並非人類社會的常態,而是需要解釋的特例。但以人性為出發點解釋社會現象,存在一個核心問題:“為何是現在?” 縱觀人類歷史,人性想必從未改變,它無法解釋為何在 21 世紀第二個十年中期,人們的行為突然變得極端。恆定不變的人性,必然是與某種更具暫時性、時效性的現象相互作用,才引發了當前的問題。此外,包括史蒂文・平克(Steven Pinker)在內的學者認為,人類行為的暴力程度正隨著時間推移而降低,這一觀點有大量實證證據支援。很難說美國近年來出現的政治極端主義,比歷史上其他社會動盪時期更為嚴重 —— 別忘了納粹主義的存在。任何能令人信服的民粹主義崛起原因分析,都必須解答 “時機問題”:為何在 21 世紀第二個十年,民粹主義會在全球範圍內、在眾多國家同時崛起?我尤為困惑的一點是:從客觀標準來看,過去十年美國和歐洲的社會經濟狀況相當良好,甚至可以說,人類歷史上極少有時期能達到這樣的水平。誠然,我們經歷過嚴重的金融危機、未解決的戰爭、通膨問題、不斷擴大的經濟不平等、產業外遷與失業、領導層失職以及快速的社會變革。但在 20 世紀,發達社會曾經歷過比當下嚴重得多的困境 —— 惡性通膨、極高失業率、大規模移民、社會動盪、國內與國際暴力衝突。然而,在當代民粹主義者口中,當下的狀況卻 “前所未有的糟糕”:犯罪、移民與通膨完全失控,正以令人難以辨認的方式改變社會,正如川普所言,“再這樣下去,你們的國家都要沒了”。如何解釋一場基於與現實嚴重脫節的言論而興起的政治運動?正如我在近期一篇文章中所寫,當前的民粹主義運動與歷史上的右翼政治運動不同 —— 它並非由清晰的經濟或政治意識形態定義,而是以陰謀論思維為核心。當代民粹主義的本質,是認為我們身邊的現實證據都是虛假的,是由幕後操縱的神秘精英所編造的。陰謀論在美國右翼政治中一直存在,但如今的陰謀論變得極其荒誕,例如 “匿名者 Q”(QAnon)聲稱民主黨人在華盛頓特區地下修建秘密隧道,並用兒童的血液續命。受過教育的人更願意批評川普的貿易政策,而非他與傑弗裡・愛潑斯坦(Jeffrey Epstein)的關聯,但後者近幾個月來一直困擾著川普(儘管此次確實存在掩蓋兩人關聯的真實陰謀)。這讓我認為,第 9 點誘因 —— 網際網路與社交媒體的興起 —— 是超越其他因素、導致當前問題的主要原因。從廣義上看,網際網路消除了資訊傳播的中間環節,包括傳統媒體、出版商、電視與廣播網路、報紙、雜誌等過去人們獲取資訊的主要管道。20 世紀 90 年代網際網路首次私有化時,人們曾為之歡呼:任何人都能成為自己的 “出版商”,在網上暢所欲言。事實也確實如此 —— 以往用於把控資訊質量的所有篩選機制都消失了。這既引發了這一時期公眾對各類機構信任度的普遍下降,也是信任度下降的結果。網際網路建構了一個 “平行世界”:它有時與現實世界存在關聯,有時卻能完全脫離現實獨立存在。過去,“真相” 雖不完美,但由科學期刊、遵循新聞問責標準的傳統媒體、法庭與法律調查、教育機構與研究組織等機構共同認證;而如今,判斷真相的標準逐漸變成了某條帖子獲得的點贊與分享數量。追求商業利益的大型科技平台,建構了一個鼓勵聳人聽聞、具有破壞性內容的生態系統;其推薦演算法同樣以利潤最大化為目標,將使用者引向那些在過去絕不可能被當真的資訊來源。此外,表情包與低品質內容的傳播速度與覆蓋範圍大幅提升:過去,一份主流報紙或雜誌的讀者可能僅有 100 萬,且通常集中在同一地理區域;如今,一名個人網紅無需考慮地域限制,就能觸達數億粉絲。最後,正如蕾妮・迪雷斯塔(Renee DiResta)在其著作《無形的統治者》(Invisible Rulers)中所闡釋的,網路發帖存在一種內在機制,正是這種機制推動了極端觀點與內容的傳播。網紅為吸引受眾,不得不傾向於發佈聳人聽聞的內容。網際網路的 “硬通貨” 是關注度,而冷靜、深思熟慮、資訊量充足或審慎的內容,根本無法吸引關注。反疫苗運動的蔓延,以及小羅伯特・F. 甘迺迪(Robert F. Kennedy, Jr.)被川普任命為衛生與公眾服務部部長,最能體現網際網路的核心作用。甘迺迪關於疫苗危險的種種言論不僅毫無根據,還具有極大危害性 —— 它會讓父母不願給孩子接種能挽救生命的疫苗。很難將反疫苗立場與任何連貫的保守主義意識形態聯絡起來;事實上,在過去,保守派本會歡迎疫苗帶來的創新與益處。正是網際網路,促成了龐大的疫苗懷疑論者網路的形成。無論有多少實證科學研究,都無法改變許多人的想法 —— 他們堅信美國社會中存在邪惡勢力,在推廣對他們有害的事物,而網際網路上的大量資訊 “證實” 了他們的這一觀點。迪雷斯塔舉了一個例子,直接說明了網際網路如何推動這類觀點的傳播。按理說,練習瑜伽的媽媽們本不該被 “匿名者 Q” 這類陰謀論吸引。但有一位知名瑜伽導師,卻力勸其追隨者通過 “匿名者 Q” 尋找 “真相”。某網際網路平台的演算法捕捉到了這一關聯,進而判定:既然這位瑜伽網紅對 “匿名者 Q” 感興趣,其他瑜伽愛好者可能也會對陰謀論感興趣。於是,平台開始向其他瑜伽愛好者推薦陰謀論內容。演算法的本質就是如此:它無法理解內容的含義與背景,只會通過向使用者推送熱門內容來最大化關注度。還有一類網際網路內容,也解釋了當前政治的特殊形態 —— 電子遊戲。泰勒・羅賓遜(Tyler Robinson)涉嫌槍擊查理・柯克(Charlie Kirk)一案,充分體現了兩者的關聯。羅賓遜顯然是在網際網路上被 “激進化” 的。他是一名活躍的遊戲玩家,並將遊戲世界的表情包刻在了所用子彈的彈殼上。2021 年 1 月 6 日衝擊美國國會山的許多參與者也是如此 —— 他們 “覺醒”(服用 “紅色藥丸”,源自電影《駭客帝國》,喻指認清 “真相”)後,堅信主流勢力在暗中操縱,偷走了唐納德・川普的選舉勝利。如今電子遊戲行業規模龐大,全球營收預計在 2800 億至 3000 億美元之間。因此,網際網路的出現,既解釋了民粹主義崛起的時機,也解釋了其奇特的陰謀論屬性。在當下的政治環境中,美國兩極分化的 “紅方”(保守派)與 “藍方”(自由派),不僅在價值觀與政策上存在分歧,在 “2020 年大選誰獲勝”“疫苗是否安全” 等事實性資訊上也存在分歧。雙方處於完全不同的資訊空間;由於對 “威脅美國民主的因素究竟是什麼” 這一問題的事實前提存在分歧,雙方都堅信自己正在為捍衛美國民主進行一場生死鬥爭。這並不意味著第 1 至第 8 點誘因不重要,或對理解當前局勢沒有幫助。但在我看來,只有網際網路的崛起,才能解釋為何在自由主義民主空前成功的歷史時期,我們卻要為捍衛自由主義民主進行一場生死鬥爭。作者簡介:法蘭西斯・福山是史丹佛大學奧利維爾・諾梅里尼高級研究員(Olivier Nomellini Senior Fellow)。他的最新著作是《自由主義及其不滿》(Liberalism and Its Discontents)。 (邸報)
川普與哈佛的衝突:3億美國人的意識形態在分裂
近期,川普政府與哈佛大學的衝突持續升級,宣佈取消哈佛招收國際生的資格,要求6,800名國際學生72小時內立即轉學。哈佛就此向聯邦法院起訴美國政府。5月29日,聯邦法院召開聽證會。但戲劇性的是,就在聽證會召開之前,美國移民和海關執法局代理局長發布了一封信,給了哈佛30天的寬限期,哈佛可以在一個月內對政府撤銷該認證的決定提出質疑。川普本人也改口說,哈佛可以保留15%的國際學生比例。在當天的聽證會上,聯邦法官艾莉森·伯羅斯(Allison Burroughs)表示計畫發佈初步禁令,禁止川普政府在未遵循法定程序的情況下撤銷哈佛大學的學生和交流訪問者項目(SEVP)認證。她強調:“我確實認為需要發佈命令。它不需要過於嚴厲,但我希望確保現狀不變。”雖然這場衝突又可能成為川普政府一個爛尾事件,但這場衝突的背後,已不只是一些具體政策的分歧,實質上是美國右派與左派之間的意識形態較量。這種路線之爭,正在嚴重割裂美國的社會共識。1. 緣由去年初美國多家大學爆發學生抗議活動,抗議以色列對加薩地帶的軍事行動,以及美國政府對以色列的支援。|哥倫比亞大學抗議活動現場川普政府和右派政治團體指責學生運動為“反猶主義”,因此要“整頓”相關大學,要求這些學校打擊反猶主義、限制國際學生、取消DEI政策。川普最有威力的武器就是取消聯邦政府提供給大學的科學研究撥款。哥倫比亞大學是第一個投降的,但聲望最高的哈佛大學選擇了強硬對抗。川普政府凍結了對哈佛大學26億美元的研究撥款,涉及多年的合約。哈佛大學來自政府的研發撥款,根據公開資料,能查詢的最新資料是2022年的,這個數字是6.9億美元;哈佛2024年整體收入為65億美元、整體開支為64億美元。可見政府研發撥款對哈佛來說意義非常重大。哈佛隨即在馬薩諸塞州聯邦地區法院起訴聯邦政府,要求恢復撥款。上周川普政府乾脆暫停了哈佛招收國際學生的資格,要求6,800名現有國際學生轉學。根據估算,國際學生每年會給哈佛貢獻超過3億美元的學費。哈佛再次向聯邦法院提起訴訟,法官隨即發佈臨時限制令,要求在正式聽證會前「維持現狀」。最終輸贏尚未可知,但可以確定的是:美國社會正處於一場深刻且持續的文化與政治轉型中。這種分裂不僅左右政策方向,更深刻地重塑了美國人對「國家」「權利」「自由」甚至「真理」的理解。結合我在美國的親身觀察,以及與左右陣營人士的長期交流,這場意識形態的撕裂可歸納為三組核心矛盾。2. 全球主義 vs. 民族主義我曾與一位哈佛的招生官交流,他告訴我,哈佛希望培養的學生,應當是“以天下為己任”的人,而這個“天下”,並非僅指美國,而是全球。這種全球視角在其他頂尖大學與文理學院中也同樣普遍,它們不自視為職業培訓機構,而是自詡為「全球公民的孵化器」。全球主義者主張,美國對全球負有道義責任,應積極參與國際事務,促進自由貿易、環保合作與跨國交流。民族主義者則堅持國家利益優先,強調主權獨立、反對開放邊界與「全球義務」。哈佛代表全球主義的象徵:歡迎國際學生、支援跨國研究、推動環保協定、倡議多元文化融合;背後則是以科技巨頭、金融資本與跨國企業為依託的全球菁英網路。川普所代表的民族主義立場,則體現在退出跨國協議(如TPP、巴黎氣候協定)、建造邊境牆、限制外籍勞動力與海外學生、增加對進口商品的關稅等舉措。這並非川普的個人執念,而是在共和黨選民中的廣泛共識:美國在全球化中成了“冤大頭”,獲益者是外國與精英,被犧牲的是本國工人。3. 自由主義 vs. 保守主義由此可見,雙方的基本盤如下:自由主義者:大學教授與學生、少數族裔(非裔、拉丁裔、亞裔)、LGBTQ+群體、文化產業從業者(主串流媒體與好萊塢)、跨國公司高管、科技業精英、華爾街金融從業者,以及沿海大城市的中產階級(如矽谷與紐約);保守主義者:以白人為主的傳統中產、農業家庭、「鐵鏽地帶」的藍領工人、退伍軍人、槍械擁護者與執法人員等。自由派傾向集中在城市、沿海州、大學與科技業,通常受過高等教育、擁有國際化經驗、流動性高;而保守派則主要分佈在中西部、南部、鄉村與傳統產業區,更關心國家安全、本地就業與認同。自由主義強調個人權利、多元平等、社會正義與政府責任,尤其在性別認同、環保、族群平權等議題上迅速推進;而保守主義堅守宗教信仰、傳統家庭結構、自由市場與有限政府,反對墮胎、跨性別政策、認同政治等自由派議程。這場文化戰爭不只在立法層面,更滲透到教育、企業文化、傳媒輿論與日常生活。例如哈佛支援“多元文化課程”與“身份政治”,川普則批評其為“左翼洗腦”,破壞社會凝聚力與傳統價值觀。4. 精英主義 vs. 民粹主義美國傳統上由受過高等教育的精英群體掌握資源與話語權。常春藤名校、華爾街、智庫與主串流媒體構成了「知識統治」的結構。而川普的崛起是典型的民粹革命,打破了這種結構。他將“普通人”的憤怒轉化為政治動能,猛烈攻擊哈佛等機構為“脫離現實的精英堡壘”,指責其壟斷文化解釋權與公共道德標準。川普的支持者,包括鄉村福音派信徒、藍領工人、被AI與自動化衝擊的勞動者等,在社群媒體與右翼播客中獲得了替代性的「認同共同體」。這也導致資訊生態的極化:自由派依賴《紐約時報》、CNN等媒體,保守派則擁抱福克斯新聞、Breitbart和X(原Twitter)等平台。雙方在「事實」上的共識越來越少。每一場白宮記者會幾乎都成為這種衝突的縮影——發言人卡羅琳·萊維特與主串流媒體激烈交鋒,而來自自媒體的新銳記者卻頻頻與其笑語晏晏。5. 左派日漸式微,但不會被打倒民主黨內部也在反思:為什麼主串流媒體、大學、科技界幾乎都是自由派陣營,但越來越多一般民眾卻選擇相信對方?答案或許在於「自作孽不可活」。自克林頓以來,自由派在全球化中獲利巨大,地位持續上升,歐巴馬時期達到頂峰,卻也逐漸脫離基層民眾,過分強調DEI、「性別多元」、身份政治,越來越遠離普通人的價值共識。這些傾向激發了保守派的強烈反撲,也推動中間派選民流向共和黨——這正是川普兩次勝選的深層原因。2024年大選,川普在亞裔選民中的支援率達到了39%,比2020年提高了5個百分點;在西裔選民中達46%,提高了14個百分點,均為歷史新高;即便是傳統上支援民主黨的非裔選民中,川普也獲得了13%的支援,比上次提升5個百分點。從我接觸的華裔社群來看,川普的支持者明顯增加,主要原因是對加州民主黨推行的極端DEI政策感到憤怒:性別劃分上百種、未成年人可在家長不知情下選擇變性、流浪漢與非法移民享有大量福利,而合法居民卻背負沉重稅負。但美國的憲政體制本質上是一種平衡機制,它並非鼓勵“一方徹底勝出”,而是通過博弈與制衡實現共存與迭代。保守主義與自由主義的對抗,實則是構成美國國家精神的兩大支柱:保守派是美國秩序與傳統的骨架;自由派則是美國靈魂中的理想與多元。兩者相互制衡,也彼此依賴。一方代表自我奮鬥與國家主權,一方則象徵平等、公義與全球責任。在這場巨變中,無論哈佛能否守住捐款與學生,川普是否再次勝利,這個國家終究不會被撕裂,而是繼續在分歧中前行,在衝突中尋求平衡。 (騰訊財經)
批評川普?你可能會被…
法國官員19日披露,一名法國科學家赴美國參加會議,在入境時被美國邊檢人員發現手機內含有批評川普政府政策的聊天資訊,隨後被沒收裝置、禁止入境,次日遭驅逐。“顯示對川普的仇恨”法國負責高等教育和科研的部長級代表菲利普·巴蒂斯特告訴法國媒體:“我獲悉並關切,一名前往休斯敦附近參加會議的法國研究人員被禁止進入美國,隨後被驅逐出境。”「美國當局採取這項措施是因為這名研究人員的手機裡,有他向同事、朋友表達對川普政府研究政策個人看法的聊天記錄。」巴蒂斯特說。一名法國外交界人士透露,這名法國空間科學家3月9日在美國入境時被攔下,美方邊檢人員在“隨機安檢”中仔細檢查了他的筆記本電腦和手機,發現了他評價川普政府對待科學家態度的聊天資訊,認為這些資訊“顯示出對川普的仇視,可以被界定為恐怖主義”。據悉,美方邊檢人員隨後沒收了這位科學家的電子裝置,並於3月10日將他遣返回歐洲。對此事,法國外交部表示,美方有權決定誰可以進入並留在其領土,但法方「對此情況感到遺憾」。暫不清楚這名法國科學家原定參加什麼會議。從相關資訊來看,有可能是美國國家航空暨太空總署於3月10日至14日在休士頓市郊舉辦的第56屆月球與行星科學會議。“美國不再代表自由”這位法國科學家的遭遇引起法國媒體和網友的不滿與憤怒。法國科普網站“未來科學”20日發文說,這名科學家“像罪犯一樣被美國驅逐出境”,“這竟是21世紀發生的事”。「這件事將在科學界產生影響,勢必會給全世界的科學家帶來驚嚇,尤其是那些可能想去其他國家工作,或對川普本人或其政府持批評態度的美國科學家。」法蘭西24電視台記者西爾萬·魯索20日評價說。地緣政治分析家路易·杜克洛在社群媒體上發文說,「美國不再代表自由」。有網友跟帖評論說:“發生在美國的事非常令人擔憂。這個國家正陷入極權主義,而美國人似乎根本不關心。”20日參加完歐盟一場部長級會議後,巴蒂斯特在社交媒體上發帖說:“面對美國對自由研究的威脅,我代表法國動員我的歐洲同事。我們必須一起強調我們的價值觀,並一同發出回應,以維護學術自由。”菲利普·巴蒂斯特所發帖文巧合的是,在這名法國科學家被拒絕進入美國的同一天,巴蒂斯特致函法國多家研究機構,呼籲這些機構招攬因川普政府削減科研預算而有意離開美國的科研人員。信中寫道:“許多知名研究人員已對他們在美國的未來心存疑慮。我們自然希望歡迎他們中的一些人。” (新華國際頭條)
【川普遭槍擊】很多人緊盯川普遇刺, 卻未看穿他佈局8年的一個後手
這一輪新自由主義時代的結束 ——兼論產業政策的角色 從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來,在美國領導下,新自由主義成為全球主導性意識形態,其倡議的自由化、市場化、私有化,被稱為華盛頓共識,近數十年來高度影響全世界。然而,近年來美國政府不斷推出違背這一範式的政策。最關鍵的是,拜登政府在成立後批判了華盛頓共識,並高調轉向,於二〇二二年通過了重大的推動綠能產業的《降低通膨法案》以及推動半導體產業的《晶片與科學法案》,以體制的力量清楚宣示了這一輪新自由主義時代的結束。只是因為美國內部分歧甚深,兩個主要政黨無力提出替代新自由主義的新範式,因此伴隨著國際經濟的失序,全球主導性意識形態也進入混沌時期。 為何說是拜登政策宣告新自由主義時代的結束呢?確實,在此之前,川普政府已於二〇一八年掀起貿易戰爭,單向地對各國尤其是中國的產品增加關稅,不過其仍然沿用新自由主義的說法,指控他國違背了新自由主義的競爭規則。川普的做法雖違反新自由主義範式,但其是出於民粹政治考量,並沒有理論上的支援。此外,歐洲國家近來也為了因應氣候變遷而推動相關的產業政策,不過美國終究是全球領導者。
美國猶太人的黃金時代即將結束,不如棄美返歐!
【導讀】持續的巴以衝突把猶太人再次推向公眾視線。網路上長期流傳一句話:美國控制世界,而猶太人控制美國。分析人士指出,比起其他少數族裔,為什麼猶太人似乎在美國的融合更成功,並似乎獲得更多「特權」和影響力?隨著美國內外的反猶反以呼聲高漲,猶太人還能繼續「控制」美國? 本文指出,猶太人在羅斯福新政時期終於獲得相對穩定的政治地位,並在二戰後快速推動與「美國意識形態和製度建設」的雙向奔赴。一群猶太學者、律師開始詮釋並建構美國版本的自由主義,並將「猶太人(及其他少數群體)的融入」作為美國體制的一部分。從西部的好萊塢到東部的華爾街和常春藤高校,只佔2%美國人口的猶太精英終於突破白人新教群體壓制,成為美國精英的重要組成部分。 然而,本文對美國猶太人的前景提出一個悲觀預測。身為成長於「黃金時代」的美國猶太人,本文作者認為猶太人在美國的「歷史假期」即將結束,將再次面臨「生存危機」。在美國內部,左右翼都對猶太人提出批評,視其為美國問題的根源。右翼保守力量將猶太人和「外來人」歸到一起進行排斥;猶太人的傳統左翼盟友也與其分道揚鑣,視猶太人為特權階級的反動勢力。當前以色列政府的極端做法招致普遍反對,人們很容易將「反以」與「反猶太」劃等號,進而波及全球猶太群體。他認為,越來越多美國猶太人選擇離開,甚至願意申請成為德國公民,這種趨勢在當前的拜登政府時期依然強勁。 本文為文化縱橫新媒體原創編譯系列「美國之變的想像與真實」之十四,編自美國《大西洋月刊》最新封面文章《美國猶太人的黃金時代即將結束》。文章僅代表作者觀點,供讀者參考辨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