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Google似乎是垂死病中,被OpenAI打得滿地找牙。一年後,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為OpenAI提供算力供給的輝達、亞馬遜、微軟、甲骨文股價連續下跌,而左手Gemini 模型右手豐富變現場景的Google,股價持續上漲,僅7 個月就翻番。一年前,在2024年GoogleI/O開發者大會時,Open AI 創始人奧爾特曼曾直接嘲諷Gemini產品,甚至對發佈會佈置提出質疑:“我無法不去思考OpenAI和Google之間的美學差異。”一年後,巴菲特在退休前,首次建倉買入了Google。段永平也評論道:“現在市場上的大模型很多,10年後能活下來的大機率不會超過10%。我會猜Gemini,因為背後的Google很強大,而且已經醒了。”其實今年9月下旬,在雲棲小鎮,遇到的一位朋友曾對我說,“現在重倉Google還不算晚”。這位朋友或許不精通程式碼,但多次探訪矽谷,讓他得出了一個結論:Google已經追上來了,它在AI 領域很快將再度爆發。兩個月後的上周,Google正式發佈Gemini 3.0 Pro,它在20個基準測試中狂攬19項領先,在Humanity‘s Last Exam測試中以41%的精準率遠超GPT-5 Pro的31.64%,徹底扭轉了Google在AI競賽中的態勢,甚至Google用自研TPU晶片最佳化模型計算效率,隨帶帶崩了“輝達神話”。好消息是,我這位朋友看得挺準;壞消息是,我沒重倉。另一個好消息是,今年 4 月初,我也建議過發小重倉Google;壞消息是,他真的重倉了,並持有到現在。我們都看好Google會王者歸來,與Google聯合創始人謝爾蓋·布林的回歸密不可分。一言以蔽之,就是布林重新回到台前,給Google拆掉了“剎車片”,換裝“大馬力發動機”,Gemini 模型實現趕超,並全面整合進Google“全家桶”,加速資本化,會再造Google。2022年底,OpenAI的ChatGPT橫空出世,迅速席捲全球,整個科技行業為之震動。而彼時的Google,在反壟斷的威懾下,業務反應遲緩,在大模型領域毫無作為。Google當時確實已經處於“紅色警報”狀態,公司上下都意識到了大事不妙。為了抵禦ChatGPT 的攻勢,Google推出了 Bard倉促應戰,但Bard 的糟糕表現反而引發新一輪質疑。雪上加霜的是,Google搜尋市場份額在2024年底首次跌破90%,巨頭的核心業務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戰。外界開始用“大公司病”、“掉隊”、“落伍”來形容Google,這家曾經定義網際網路時代的科技巨頭,似乎要out了。GoogleCEO皮查伊或許是一個合格的職業經理人,但面對OpenAI 的大舉攻勢,就顯得經驗不足,或者說他並不是一個統帥,彼時的Google需要的不是“看家”的CEO,而是需要一個統帥,將Google從士氣低落、進度落後的困境中拉出來的卡利斯瑪型統帥。而能勝任這個職責的,只有創始人。2019年,Google創始人就逐漸隱退,但“紅色警報”還是打斷了布林的退休生活。除了要拯救親手締造的公司,大模型重塑網際網路乃至世界的前景,也是促使布林回歸的重要原因,那是屬於工程師的浪漫。布林的回歸並非象徵性的指導和戰略規劃,而是實實在在的下場幹活。他並沒有選擇坐在高管套房裡,直接入駐了被稱為“Building 43”的工程中心,和工程師坐在一起,寫程式碼、解難題。更為關鍵的是,布林回歸後提交了多年來的首個程式碼,這一行為在工程師內部產生了地震般的效應。他專注於解決模型在長邏輯鏈推理上的“長尾問題”,這一方向由皮查伊推動的,旨在彌補此前因短期目標導嚮導致的忽視領域,但卻是由布林在工程上解決。布林親自提交程式碼,讓Google重新找回了駭客精神,激發了整個工程團隊的鬥志和創新活力。在Open AI 衝擊下,當時Google的工程師團隊一度士氣渙散,人才流失。面對OpenAI的瘋狂挖角,布林親自打電話挽留核心研究員,修改薪酬激勵,以確保對頂尖人才的回報具有足夠吸引。為了與OpenAI競爭收購AI編碼平台Windsurf,Google以約24億美元的成本,成功引進其創始人兼CEO Varun Mohan等核心研發成員加入Google DeepMind,同時獲得Windsurf技術的非獨家使用權。科技公司的創新能力基礎是人才,需要激發人才的創造力,布林的回歸後,相當於對Google的創新引擎進行了一次重啟,全面AI 化。每個工程師都被要求在工作中用AI 工具來提升效率,尤其是在搜尋、YouTube、Gmail等核心業務部門,都開展“氛圍程式設計(vibe coding)”的計畫,工程師必須上手試用自家AI工具,邊用邊反饋。這一做法其實是復興了Google“dogfooding”的傳統:自己人先吃自己造的產品。無論是Cider(程式設計助手)、NotebookLM(文件理解)、Gems(定製AI)還是新出的圖像生成工具,Google員工都是第一批試用者。這一改革,讓Google重回了AI 產品的迭代路徑:小步快跑,不斷迭代,上下同步。至此,Google也從職責分明的部門式公司,開始向交叉協同的AI 原生組織演進。回歸後,布林面對的不僅是技術挑戰,還有Google內部日益嚴重的官僚主義。十幾年前,正是年輕、扁平化充滿朝氣的Google,一舉摧毀了雅虎在搜尋、微軟在瀏覽器市場的統治地位。但在布林回歸前,Google自己也從屠龍少年,變成了惡龍,躺在搜尋市場的壟斷地位上,公司規模日漸臃腫,部門壁壘森嚴,審批流程無比複雜,對新技術的反應愈發遲鈍,“幾千人個人可以否決一個產品,但沒有一個人能真正拍板上馬一個產品”。布林不僅要寫程式碼,也不得不與一個由“非親自招聘的員工”建立的官僚體系作鬥爭。在一次採訪中,布林透露:“最近我就在公司內部鬧了場不小的爭執,因為我們當時有一份清單,列著那些工具可以用來寫程式碼、那些不能用來寫程式碼。而Gemini居然在禁止列表裡。”經過激烈爭論,布林最終打破了這一荒謬規定,為Google全面使用 Gemini的程式碼能力釋放鋪平了道路,也加速了Gemini 的迭代速度。“你能想像那種感覺嗎?一個公司裡明明是你沒親自雇的那些人,卻形成了官僚主義體系,然後你這個創始人回頭反而要去對抗它,這真的是非常怪異的體驗。”布林在那次採訪中直言不諱地道出了他的挫折感。布林讓皮查伊幫忙著手清除官僚主義問題,其實某種程度上,皮查伊並非沒覺察到Google陷入了官僚主義的困境中,但他只是被任命的CEO,在山頭林立的Google,他並非擁有絕對話語權的話事人,除非,他擁有絕對的授權。這個授權只有創始人們有。布林與佩奇仍共同持有Google母公司Alphabet的87.4%的B類投票股,這賦予了他們51.4%的總投票權。這一股權結構為布林的改革提供了合法性基礎,使他能授權皮查伊迅速變革。變革來的是如此迅猛。從2023年起,Google開啟了“效率提升計畫”,通過裁員、重組,重新最佳化資源配置,將更多資源匯聚於AI、雲端運算等具有戰略意義的領域。2023 年的大規模裁員行動,波及人數約1.2萬,佔當時員工總數的6%。2025年2月,Google針對人力營運與雲端運算部門實施裁員,並面向美國員工推出自願離職方案。2025年3月,Google再次對雲端運算團隊進行最佳化。裁減了營運支援崗位,並將部分職位轉移至印度、墨西哥城等成本較低的地區。除了裁員,布林還主導了Google Brain與DeepMind的合併,將Google內部兩個最強的AI實驗室“縫”在了一起。這一整合將DeepMind在強化學習、神經科學啟發AI上的深厚積累,和GoogleBrain在大規模機器學習系統上的優勢結合。但是,布林厭惡官僚主義,但並非全然否定規則。他認為,如果一個基層的“小人物”敢於對他說“不”或讓他“滾蛋”,這反而是公司文化健康的標誌。科技公司必須保持平等的氛圍,否則就會被官僚主義所淹沒,最終死於平庸和傲慢。布林的回歸解決了公司內部權力分散的問題。作為聯合創始人,他擁有超越職業經理人的權威和影響力,能夠有效打破部門壁壘,推動資源整合。可以說,布林的回歸,為Google這家“大象”般的公司,重新注入了初創企業般的活力與靈活性。隨著組織障礙的清除,Google積攢多年的技術儲備開始全面爆發。Google在AI 領域的全端技術優勢逐漸顯現。Gemini系列從設計之初便堅定地走上了原生多模態路線,而不是在單模態模型上後期縫補,從而徹底避開了GPT-4等競品的後天短板。這種天生多模態設計讓Gemini能夠輕鬆處理各種模態混排輸入輸出,自然湧現出了跨模態推理能力。模型架構上,Gemini仍以Transformer 架構為基礎,加入多查詢注意力等最佳化,並採用混合專家(MoE)稀疏啟動機制,只點亮當前輸入需要的子網路,大幅提升了訓練和推理效率。Gemini 3.0在多模態、推理、Agent這三條最難突破的線路上,全線突破。Google獨特的高品質資料來源,通過模型稀疏啟動等技術,也能大幅降低推理成本,實現更好的成本效益。但Google的野心不僅於此,當整個科技行業都匍匐於輝達腳下,如飢似渴地等待輝達“施捨”GPU 訂單時,Google另闢蹊徑,推出了自研TPU晶片。GoogleAI基礎設施負責人Amin Vahdat在全體員工大會上表示:“公司必須每六個月就把服務容量翻一倍,才能滿足人工智慧服務的需求。”2025年發佈的第七代TPU “Ironwood” 支援了Google的千倍算力擴張計畫。這使得即使Google仍離不開輝達 GPU,但起碼不會被勒住脖子。其實,如果純粹比拚模型分數,OpenAI 仍有翻盤希望,但它的“阿喀琉斯之踵”在於:它缺少應用入口、缺少場景,缺少能將token 轉化為利潤的變現管道。時至今日,ChatGPT付費使用者佔比仍只有個位數。Open AI 沒有的,Google都有,並且應有盡有。2025年,Google在搜尋、Android系統、Chrome瀏覽器、YouTube、硬體乃至手機等核心業務,都在圍繞基座大模型Gemini進行重構,比如Google chrome 瀏覽器月活躍使用者已達20億。Google推出了全新的AI Mode,不再侷限於傳統搜尋的“關鍵詞匹配”,而是允許使用者以自然語言提出複雜問題,並自動生成結構化答案。從模型到應用,Google正利用其龐大的生態系統,重新定義AI話語權,只要使用者還留在Google生態裡,它就不愁不能變現,2025 財年第三季度,Google營收首次突破1000億美元大關。皮查伊更是披露了野心:“Google已不再把自己視為一家搜尋公司,而是要成為下一代計算平台的建立者。”就在Google潛心磨刀霍霍時,Open AI 其實也沒閒著,奧爾特曼在全球尋找政企合作夥伴,簽署名義規模高達1.4兆美元的AI基礎設施建設計畫,與輝達、甲骨文、英特爾等科技巨頭通過相互投資和訂單搞“循環注資”。除了搞錢,OPenAI 也嘗試著賺錢,在ChatGPT推出規模達50人的群聊功能,打入社交和線上會議室賽道;發佈基於 Chromium 的AI瀏覽器Atlas;在嘗試為ChatGPT加入官方電商與廣告功能;加緊與喬納森·艾維合作開發AI時代的消費級硬體裝置,等等。OpenAI早就偏離自詡的“矽谷科技巨頭反抗者”定位,更像是一個沒有找到商業模式的“瘸腿版”Google。但資源的窘迫,迫使OpenAI 只能專注於打造 ChatGPT 這個超級入口,但Google可以在搜尋、Android、Workspace 等多個平台逐步佈局AI能力。Gemini 3的強勢表現更是強化了Google全端、多平台的優勢,OpenAI也不得不公開承認Google的領先。奧爾特曼在一份備忘錄中告訴員工,Google近期在AI領域取得的進展,尤其是Gemini 3項目,可能會給OpenAI帶來“短期壓力”。他罕見地表示:“這看起來是一個很棒的模型。”即使管理科學、公司治理日漸完善,但在競爭激烈的科技行業,創始人對科技公司仍有不可替代的價值。我們一直強調的是,創始人是公司的第一位員工,也是最後一位員工,他沒辦法完全離場。布林回歸前後的Google,就是明證。是的,那位朋友在雲棲大會上,看著人潮湧動,還說了一句,“你看,馬雲回來後,就是不一樣。” (創業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