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軟銀
孫正義,大裁員
路透社報導,軟銀集團將在全球範圍內裁掉其願景基金團隊近20%的員工,創下風投史上又一次大規模裁員紀錄。隨後願景基金發言人證實了裁員消息:“我們不斷調整組織結構,以最好地執行我們的長期戰略。”留下的員工將繼續為願景基金進行新的投資——他們將更加聚焦孫正義雄心勃勃的AI事業。收縮戰線,AII in AI,孫正義手起刀落,令人心情複雜。01 願景基金大裁員,收縮戰線一個月前,願景基金匯報四年以來最佳業績。然而打了一個翻身仗,孫正義卻宣佈願景基金要裁員。路透社援引知情人士報導,軟銀集團將在全球範圍內裁掉其願景基金團隊近20%的員工。目前願景基金在全球擁有300多名員工,這意味著有超60名員工將離開這裡。願景基金發言人證實裁員消息,並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我們不斷調整組織結構,以最好地執行我們的長期戰略——對人工智慧和突破性技術進行大膽、堅定的投資,並為我們的利益相關者創造長期價值。”說起來,這並不突然。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孫正義大開大合的激進風格讓LP心情複雜。虧損反覆之間,軟銀也總是戰略性地頻繁調整業務重心,“每次,我們都面臨批評,稱方向不明確,或被認為可能很快倒閉。”在2025財年的軟銀年度報告中,孫正義如是說。反思之餘,在他看來,真正重要的是未來。而這個未來主題便是AI。“未來50年,幾乎所有事物都將重新定義:我們如何工作,我們珍視的幸福是什麼,以及我們與人工智慧本身的關係。”為此,孫正義提出一個新的戰略目標——讓軟銀成為全球第一的ASI(人工超級智能)平台提供者。其實早從2020年開始,孫正義就不斷強調“誰掌控了AI,誰就掌控了未來”。那個時候,關注AI的公司並不多,但他已經在醞釀推動以AI為導向的戰略。直到2022年11月,孫正義宣佈全身心投入到晶片公司ARM中,現在這家AI晶片公司已經成為軟銀通往未來世界的重要基石。風險投資,亦是軟銀大舉佈局人工智慧版圖的重要手段,當中最為轟動的莫過於OpenAI。過去12個月,孫正義通過願景基金2號向OpenAI投資了97億美元,據悉還有300億美元融資將於今年12月到位,霸氣的出錢之勢,令人驚嘆。但他與OpenAI等合作方主導的5000億美元“星際之門”,進展緩慢。想起2024年6月,孫正義在年度股東大會上釋放重要訊號——軟銀將結束相對休眠的狀態,並在人工智慧領域發起進攻,“下一個項目可能會大獲成功,也可能慘敗,但是軟銀別無選擇,只能嘗試。”這位風投狂人的另一場豪賭開始了。02 曾經釀下最大窟窿,腳步放緩時至今日,孫正義在創投圈的身影漸漸遠去。回顧多年來,他所執掌的軟銀和願景基金在一級市場的打法令人印象深刻——用現金改變遊戲規則,肯給高估值,敢給高估值,標的不給投就投其對手的碾壓式打法,無人能敵。那段時期裡,孫正義彷彿只給自己兩條路——要麼大賺,要麼賠掉,把時間和精力花在爆款項目上。這樣的打法也為孫正義收攬了全球幾乎叫得上名號的超級獨角獸,賭氣十足。然而,縱觀其投資歷史,除了雅虎和阿里巴巴使其一戰封神之外,他手中的絕大多數項目都給他帶來了一系列麻煩和虧損,如WeWork、OYO、Uber......還有一個個起高樓後崩塌的獨角獸們。猶記得那個最艱難時候:截至2022年3月末,願景基金2021財年淨虧損2.64兆日元,約合人民幣1400億元;2022年8月,軟銀錄得公司成立以來的最大虧損,其中高達1100億人民幣的虧損來自願景基金。“上市股和未上市股接近全軍覆沒。”孫正義曾如是總結。這是他投資生涯最大滑鐵盧。“我們內部進行了幾次激烈的討論,後來我自己也想通了。”孫正義說,“結論是,軟銀必須處於防禦模式。”隨後,時年65歲的孫正義還打破其幾十年來的慣例——告別軟銀的財報會議舞台,並將集團的日常管理工作移交給CFO後藤芳光等高管。調轉船舵後,這幾年願景基金慢慢回血。正如最新財報顯示,在2025—2026財年第一季度(4—6月),願景基金部門交出一條漂亮的“深 V”反轉曲線——投資收益達7268.37億日元,而去年同期只有19.11億日元,同比暴增380倍;稅前利潤4513.94億日元(折合人民幣約220億元),而去年這個時候甚至虧損約100億元人民幣。經歷大起大落,孫正義似乎更加珍惜眼前。於是我們看到了這次願景基金大裁員——不求遍地開花,聚焦人員和精力,放在最美好的事情上。03 一級市場反思,告別大而全相似的景況也在這邊上演。追溯起來,中國創投行業從TMT風投時代步入消費投資狂潮,到如今朝著硬科技方向越走越深,當中所經歷的種種變化令人不甚感慨。“中國風險投資行業已發展了40年。行業整體投資邏輯也逐步從過去的側重財務研判,轉為更聚焦技術門檻、顛覆性與可持續性;從追求短期收益轉向強調長期陪伴、深度服務與專業賦能;從驗證商業模式轉向更關注技術落地途徑、場景的真實性與現實價值。”深創投集團副總裁張鍵在第十九屆中國基金合夥人大會上分享他的洞察。錢的流動,也決定了人的流動。伴隨一級市場的出清,我們目睹了行業裡的人來人往,有投資人朋友因為機構內部縮減規模、方向調整等決策而被淘汰,也有人因為跟不上行業變化主動選擇離開。如此種種,以往機關槍式、撒胡椒面式的投資方式不會再有了。眼前的一級市場投資更聚焦,VC/PE也不再執著於做一家大而全的機構。縱觀下來,現在大家的投資,更為明顯地聚焦到打造中國式現代化產業體系和推進新質生產力形成的主線上。這當中,人工智慧幾乎成為所有投資機構的必選題,一批頭部投資機構明確傳達了“All in AI”的意志。躋身中國投資AI最活躍的基金之一,啟明創投創始主管合夥人鄺子平不止一次表達了人工智慧的重要性,他認為人工智慧將給人類帶來巨大的福祉,也會是未來10年最大的投資機會。“過去對人工智慧和具身智能一兩億左右的投資,沒過兩年估值就變成了20億,充分反映了這些領域的投資熱情。”在同創偉業管理合夥人、首席投資官丁寶玉看來,AI這個大領域確實是一個長期的、能改變人類歷史的賽道,就像當年的網際網路一樣,所以要大膽地投資。”不過這也衍生了一個問題,賽道愈發擁擠,同質化競爭趨於白熱化。潮起潮落,人事浮沉。唯有,珍惜眼前。 (功夫財經)
孫正義也栽在了供應鏈金融上
一方是擁有160多年歷史的「富豪保險櫃」瑞士銀行,一方是手握數千億級美元資金投遍全球「獨角獸獵人」日本軟銀。如今,這兩位在金融界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卻在法庭上相遇了。上周四,倫敦高等法院開庭審理了這起巨頭間的訴訟:原瑞士信貸旗下供應鏈金融基金,就2021年Greensill Capital破產導致的4.4億美元損失,向後者投資方軟銀提起追償。2023年,瑞士信貸被瑞銀集團以32億美元價格收購,這場訴訟目前由瑞銀集團推動。這是一場「血仇」訴訟。2025年4月30日,在白宮十字大廳舉行的「投資美國」活動上,川普鼓掌歡迎日本軟銀CEO孫正義登台講話。圖片來源:視覺中國瑞銀集團和瑞士信貸原本是瑞士兩大銀行,名聲在外的瑞士銀行業,與這兩家銀行過去一百多年的競爭密不可分。瑞銀集團在收購後將瑞士信貸完全“吃下”,後者機構被註銷,員工被大舉裁撤,也決定不再保留瑞士信貸的品牌。百年瑞信的落幕堪稱2008年金融危機後金融業最令人唏噓的歷史事件,而2021年踩雷Greensill Capital正是這場崩塌的導火線——旗下以Greensill Capital供應鏈金融票據為底層資產的“優質基金”爆雷,致使千餘名信任瑞銀的富豪客戶面臨百億美元級風險。這給瑞士信貸帶來了多米諾式的危機:聲譽嚴重受損、高淨值客戶大量流失、財務狀況持續惡化,最終瀕臨破產,被迫以低價「賣身」給老對手。畢竟對銀行業而言,即便百年積累的信用也可能瞬間崩塌,信心的崩潰更是無可挽回的毀滅螺旋。「大仇」當報,但為什麼這次坐上被告席的是軟銀呢?一場「資產證券化+資金池」生意總部位於英國的Greensill Capital,曾是全球供應鏈金融明星「獨角獸」。這家公司以1976年出生的澳洲裔創始人Lex Greensill的姓氏命名,這位年輕創業明星,也一度被稱為「中小企業救世主」。供應鏈金融核心是應收/應付帳款融資。對供應鏈弱勢中小企業而言,這是「救命錢」——為保大企業訂單,被迫接受長帳期,資金有限疊加帳款被壓,輕則影響生產,重則現金流斷裂。處在強勢地位的大企業也希望和供應鏈金融機構合作,其付款的帳期壓力緩解不少,甚至還可以繼續加碼採購,幾何級地擴大經營生產,何樂而不為?曾任職於花旗、摩根士丹利的Lex Greensill,正是想從這個「市場空白」上尋求突破。 2011年Greensill Capital成立,幾年時間崛起為全球規模最大的獨立供應鏈金融中介機構。Greensill Capital以折扣價拿下企業的應收帳款,甚至“未來應收帳款”,將這些資產裝入特殊目的實體(SPV)。隨後,SPV發行票據募集資金,用以支付收購的應收帳款。投資者,如瑞士信貸供應鏈金融基金透過買下這些票據獲得投資回報。站在這一金融鏈終端的,是瑞士信貸的高淨值客戶們,他們成為這場金融遊戲事實上的最終「金主」。瑞士信貸在供應鏈金融基金說明書中稱底層資產能提供「穩定」且「互不關聯」的回報,但實際上這些資產對應的多是傳統金融機構眼中信用資質欠佳的融資項目。互不關聯是真的,但高回報和穩定,永遠是不可能同時存在的。從本質來看,這仍是一場「資產證券化+資金池」的生意。 Greensill Capital在其中的核心角色,與其說是金融中介,不如說是增信。尤其是其業務模式所允許的「未來應收帳款」融資,實則是一種無抵押的貸款。增信手段還涉及第三人。 2018年至2021年間,Greensill Capital透過全球最大的保險經紀公司Marsh,向保險公司BCC(Bond & Credit Co)支付了至少7,000萬美元的保險費。這些保單向「資金池」的投資者,包括瑞士信貸這樣的老牌金融機構,提供了「保底」式安全感:他們相信,如果底層供應鏈融資的企業委違約,還可以根據保險單彌補損失。日本第二富豪想要什麼?一切看起來美好又安全。瑞士信貸這幾隻供應鏈金融基金也大受歡迎,規模在一年時間從20億美元飆升至近90億美元。創始人Lex Greensill也進入了人生的高光時刻。作為為數不多的歐洲金融獨角獸創始人,這位澳洲農夫的兒子躋身上流社會。2017年,他在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的生日慶典上被查爾斯王子授予CBE(大英帝國司令勛章);2018年,英國前首相卡梅倫成為Greensill Capital顧問——每年工作25天,年薪100萬美元,還不包括曾價值3000萬美元、最終化為烏有的股權激勵。這樣紅得發紫的創業明星,自然也吸引了孫正義。在日本富豪榜上,軟銀CEO孫正義與優衣庫老闆柳井正長期位居前二,隨市場波動交替成為日本首富。 2025年福布斯全球富豪榜上,孫正義以2,94億美元(2,114億元)的身家,暫居柳井正之後。2017年,孫正義的軟銀願景基金剛剛成立。當時,憑藉18年投資歷史與44% 的年化回報率佳績,這只基金募集規模達到了1000億美元,成為全球最大風險投資基金。對比之下,2016年,美國200多支基金全年共籌集的風險投資資金總額,不過539億美元。軟銀願景基金背後的最大金主是中東“土豪”,沙烏地阿拉伯的公共投資基金(PIF)出資450億美元,孫正義也成為了沙烏地阿拉伯王室的座上賓。雖孫正義喜歡自稱“獨角獸獵人”,但外界對他似乎還有不同的評價——英國《金融時報》前主編Lionel Barber 2025年1月出版的孫正義傳記,以《賭徒》作為書名。投資有潛力的初創企業,在企業上市後獲得驚人回報。孫正義的經驗,讓這位韓裔日本人第三代相信:看準了就要下重注,只有「賭」才能以小博大。2019年5月,軟銀願景基金向Greensill Capital注資8億美元,估值35億美元;僅僅四個月後,就又追加了6.55億美元,估值漲到了40億美元。這讓軟銀成為Greensill Capital最大股東。在孫正義的藍圖裡,對Greensill Capital有更高的期待:眾多軟銀系被投公司,如當時熱門的共享辦公WeWork、連鎖酒店OYO等等,均需供應鏈金融支援。換言之,將Greensill Capital納入麾下,日本第二大富豪看中的不僅僅是投資回報,還希望其成為軟銀系公司的一座金融樞紐。在商業領域,「重視」和「控制」是無限接近的同義詞。軟銀大筆投入資金,是為換取對該公司的話語權——這也為如今的訴訟埋下隱患。在幾天的時間內轟然倒下瑞士信貸的算盤,也打得劈啪響。就在破產前一年,2020年初,瑞士信貸釋放消息,對Greensill Capital上市後估值期待頗高:300億美元。而作為「親密」的合作機構,瑞士信貸希望負責這單「明星」IPO。但疫情開始席捲全球。 Greensill Capital的「領地」是大型金融機構「不屑一顧」的中小企業市場,然而危機之下,中小企業的風險承受能力本就弱於大型企業。何況,大型企業與金融機構本身也處境艱困。這意味著資金供應、大企業需求雙雙不足,更加劇了中小企業的危機。整個2020年,Greensill Capital持續承壓。擔任Greensill Capital顧問的英國前首相卡梅倫,曾數十次向英國在任部長及高官傳送簡訊,為陷入困境的Greensill Capital尋求支援。2020年末,Greensill Capital以比以往更低的估值需求投資,但包括軟銀在內,沒有機構願意再出錢接盤。實際上,曾在共享經濟領域押下重注的軟銀,此時也處在最艱難的谷底。重壓之下,Greensill Capital出售了旗下的四架飛機——創始人Lex Greensill非常熱衷於乘坐私人飛機進行全球「商務旅行」。2021年3月,危機在幾天的時間內全面爆發。 Greensill Capital最大的客戶,印度裔英國商人Sanjeev Gupta的GFG集團開始違約,無法依約向Greensill Capital還款。一直為Greensill Capital承保的保險公司BCC(2019年被日系保險公司東京海上100%收購),察覺到了風險,不願再續簽保險合約。這觸發了瑞士信貸的風險紅線,隨即就不再允許Greensill Capital從幾隻供應鏈金融基金中提取資金。兩天后,德國聯邦金融監管局關閉了在歐洲的持牌主體Greensill銀行。Greensill Capital資金鏈全面斷裂,於2021年3月8日申請破產保護。而瑞士信貸雖然很快就辭退了首席風險官,但最終在兩年之後也難逃滅頂之災。金融史上最大的教訓,是人們總以為「這次不一樣」──直到相同的危機以不同的名字捲土重來。庭審細節公開:軟銀的高管試圖“製造麻煩”瑞士信貸還存在的時候,2021年底,就曾表示要透過法律途徑向軟銀追討此次開庭涉及的4.4億美元。該案件上周正式進入審理程序後,諸多細節開始公開:原告稱,他們追償的這4.4億美元,是Greensill Capital向美國科技建築公司Katerra借出的一筆款項。這是一項關聯交易:Katerra也是軟銀被投企業,軟銀先後投入20億美元——比投給Greensill Capital的還多。原告指控,在Katerra陷入危機的時候,在軟銀的要求下,Greensill Capital放棄對Katerra債權,換取了股份。 2019年6月,Katerra破產,股份價值歸零,這實際上來瑞士信貸供應鏈金融基金的4.4億美元就此蒸發。原告認為,軟銀為「保護自身投資」主導了這項決策,應承擔責任。軟銀辯稱,其願景基金二期於2020年11月向Greensill Capital支付的4.4億美元,本約定用於償還瑞士信貸,卻被Greensill Capital挪作他用。軟銀認為原告的訴求缺乏證據,不過是試圖將自身疏忽與冒險行為所導致的損失,歸咎於他人。庭審預計持續一個月,雙方各執一詞。一些關鍵證人的證言特別有趣:就在本周一,創始人Lex Greensill出庭。事實上,這是他在Greensill Capital破產後首次公開發聲。 Lex Greensill在法庭上說,他與孫正義關係密切:「每周都會」前往東京,接受孫正義面對面的指導,一起用餐,還會用日語尊稱他為「孫桑」。不過,Lex Greensill與軟銀團隊的其他人,似乎頗有間隙。法庭證據顯示,軟銀二號人物、願景基金的印度裔原負責人Rajeev Misra(同樣常駐倫敦),曾在2020年6月的電子郵件中,說Lex Greensill“狡猾,愛撒謊”——因投資業績而備受爭議Rajeev Misra,已於2024年11月卸任,目前僅擔任軟銀的“高級顧問”。但Lex Greensill本周一卻在法庭上說,軟銀高管因他與孫正義的密切關係而“感到威脅”,試圖“製造麻煩”。看來,即便輝煌的商業故事成為隨風的往事,但人與人恩怨,卻往往在記憶中越札越深,難以抹去。 (棱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