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我們報導了很多喜愛中國文化的外國人,他們來自世界各地,卻都因為痴迷於中國文化,選擇扎根中國。法國人Vincent在做漆法國人Vincent,為了獲取最天然的大漆遠離家鄉,17年前他來到中國,把家和工作室安在了重慶山裡,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農民般的生活”。90後美國人傑克90後美國人傑克,是武當“三丰派”第十六代傳人,他20歲習武,如今定居湖北武當山十餘年,除了習武教課,也練劍、吹簫、拂塵。比爾·波特,美國漢學家、翻譯家自稱“上輩子是中國人”也是第一位探尋中國隱士的西方人30多年前,漢學家比爾·波特深入終南山,尋訪了山中的30多位隱士,並將這段經歷寫成《空谷幽蘭》一書,這些年,他依然在不斷尋訪佛寺,參禪問道。編輯:譚伊白 陳沁 韓嘉琪 張雅蘭法國人Vincent,有個中國名字“文森·漆”,漆是他的姓,同時也是他用來做藝術創作的材料——大漆,一種極易產生過敏反應的危險塗料。從法國的利維爾工藝藝術學院畢業後,文森開始從事古董家具和漆器的修復工作。但法國是沒有生漆的,他瞭解到大漆最好的產地之一在中國。2007年,30歲的文森第一次來中國,先後去了四川、重慶,向漆器大師學藝,然後選擇留在了重慶,建立工作室,定居、成家。文森在法國的家文森出生在圖盧茲,法國西南部一個有2000年歷史的小城。他的父親祖上是熱爾區的農民,父親白手起家,做著鵝肝醬生意,但特別熱衷於歷史和小說;而母親這邊,媽媽是畫家,外婆是藝術收藏家。文森家的房子,是一座百年歷史的小城堡,裡面佈置著古董家具、當代藝術、現代繪畫,還有一整面牆的書。幼時文森和外婆小時候的一場車禍,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我當時陷入昏迷,差點死了,花了很長的時間康復。”這導致他的腦袋受了些損傷,很難跟上學校進度,上學一直遲到、復讀,記憶力也不行,直到現在他也記不清日期、數字。逐漸,他變得有些孤僻,當別的小朋友在學校上課的時候,他就在自己的空間裡,創作手工,用雙手感知這個世界。文森的畢業論文研究方向是Art Deco(裝飾藝術),一些法國、英國藝術家以漆為材質創作的作品,讓文森對這個不太常見的材料產生興趣。“鋼鐵、石頭,這些東西不能激發我的靈感,它們好冷。漆是熱的,當你觸摸漆的時候,就像觸摸皮膚一樣。”到了中國、掌握了中國大漆的工藝開始,他覺得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材料,“第一次在作品上籤了名,我才成為了一個真正的藝術家。”大多數人都對漆會有過敏反應,從事大漆的創作者都得經歷很長一段皮膚過敏期。文森記得有一次不小心把漆塗在了做工具的毛髮上,結果第二天,全身都腫了起來,“疼得要命,褪了一層皮膚,七八天之後長出像嬰兒一樣細嫩的新皮膚才好。”但他就是著迷於這種危險性。“漆有生命,我痛並快樂地熱愛著它。所以用漆創作,有時候就像修行一樣。”大漆的顏色變化他製作漆藝作品有點像在搞研究,至少幾個月、甚至數年,才可能做出一個覺得完美的作品。比如要運用到夏布,他就去重慶榮昌,先學會了夏布編織技藝,幾年之後才能運用到作品裡。過程中有太多步驟,甚至難以計數。無題 Untitled2018靛藍及石榴染色絲織苧麻纖維織物大漆、金箔、炭筆、氧化銅箔、裱於木板135×170cm塗層大概就有50步,有的塗層一個月才會幹,然後要用小石子打磨一天,再拋光、再打磨。文森用中文“空”來形容這個狀態,“它有點像一個運動或徒步旅行。時間一長,我就忘卻了身體的勞累,到達了另一層意識狀態,無限循環,就像冥想一樣。”是一種追求與精神、與信仰相聯絡的體驗。文森的工作室文森在重慶總共搬過三次工作室。剛到重慶時,他住在四川美院周邊的藝術家區,黃桷坪。那裡是一個密集、熱鬧的地方。三四年後,他想一點點回歸自然,用天然材料進行創作,比如說竹子,在城市裡尋找這些材料並不方便,於是他搬到了歌樂山中。歌樂山的工作室在一個精神病院後面,很多墳堆遍佈林中。那裡的唯一問題是,所有材料都需像重慶棒棒一樣搬上山,“我學著用背簍和扁擔出行,一陣子之後覺得太累了,腰傷也發作了。”《無題》大漆、舊米袋、金箔、水泥粉《無題》 大漆、舊米袋、氧化銀箔、金箔、炭黑他開始改變自己的創作方式和材料,比如用起了米袋,因為它比木材輕;比如更進一步研究脫胎工藝,使用楠竹。袋是文森近幾年作品中重要的材料之一。第一次看到舊的米袋子是在四川,“它們被縫補了幾十次。修補它的人,實際上是在和時間作鬥爭。它們有可能走遍了中國的每一個角落,承載了很多東西。我想用金箔和各種底漆來改造它。”《無題》大漆、苧麻、金箔、蛋殼鑲嵌常有人問他:“你的作品是什麼意思?”他從不覺得自己的作品過於抽象,因為裡面有很多人和故事,“織布的人、割漆的大叔、城市的灰塵、農民的物件,很多很多。人們總喜歡用歸類來尋找安全,顯得更有文化,什麼抽象的、古典的、當代的等等,我覺得那很蠢。也許從視覺上看它沒有具體的形象,但是如果你願意看進去的話,每一個作品後面都有故事。”文森的妻子文森和妻子肖蓉第一次見面是在四川美院的老校區,那時她還是學生。肖蓉大學學的油畫,後來開始慢慢研究縫紉、紡織和刺繡。文森每一次要辦展,她都會親自縫一套新西裝送給他。文森笑著說,“我在工作室創作的時候,最開心的,是看到她帶著面包、蛋糕來慰問我。”來中國17年,文森對中國文化的體悟早就剝離了外國人身份。有一年,文森看吳天明導演的《變臉》,即使不能完全聽懂中文,影片結束的時候,這個平時從不煽情的大男人居然落淚,哭了起來。現在的文森,日常腳踩一雙解放鞋,穿著沾滿漆的破洞衣服,在日出前打開工作室的門,日落後關上,作息跟農民同步。文森一家三口有展覽委約時,他會在清晨五六點便開始工作,吃睡都和創作一起,幾天不出工作室。作品至上,幾根手指的指紋都磨得沒有了。累了就吹吹薩克斯,還會吹尺八。文森有條狗叫Lucky,一聽他吹薩克斯風就哭,文森說,是薩克斯風的聲音太尖了,它耳朵痛。提起家鄉圖盧茲,文森覺得那是一塊凝固的土地,但重慶就不一樣了,“如果你離開重慶兩年再回來,就完全變了樣。它總是在建設,總是在推翻,有一種能量在震動。”整個武當山,幾乎沒有人不認識傑克。夜裡,我們在一間臨河茶室見到傑克。不久前,他在家附近租下這爿空間,打造成茶室,在這裡喝茶、講課,接待遠方來訪的人。2010年,美國青年傑克孤身一人來到中國,拜武當山道家傳統武術館館長袁師懋為師,進了袁師懋的國際傳統武術班。當年開班時,有30多名國際學生,最終學完並出師的只有13人。習武之餘,他也喜歡洞簫、古琴、書法,熱愛研讀中國傳統哲學。不忙碌時,他的生活相當規律。每天5點30起床,吃完早飯後,就練一小時太極拳。然後步行穿過玉虛宮,8點30左右幫師父代課。下午繼續教武術課,晚上則線上上教外國學生吹洞簫。他認同道教文化裡注重健康、養生的部分,這與他的性格天然相近。而武術本身,則是他少年時期的夢想,一個曾經“無法實現的白日夢”。傑克是90後,家中獨生子,他從小就獨立、內向,喜歡傳統思想,也很喜歡手工和音樂。因為爺爺是一個木工,他從小跟他學手藝,也自學了吉他和鋼琴。“在美國,小時候我們都愛看中國功夫電影。李小龍、成龍、李連杰、甄子丹……他們的每個電影只要出來了,我們都特別興奮地去租DVD來看,感覺中國武術特別帥,特別有力量。除此之外,我覺得中國功夫和西方的搏擊、跆拳道不一樣,它背後還有文化。學武,不是為了我隨時可以打贏,也不是為了比賽,我覺得中國武術不是對抗性的,而是想要保護或幫助別人。我很早就想學中國武術,但在現實中沒有機會。”念大學時,傑克學的是工商管理專業。18歲左右,周圍的同齡人都開始思考未來要過什麼樣的生活,要做什麼工作。而傑克的老家在美國的伊利諾伊州,人口就1萬多一點點,“周圍大部分人的生活是‘遺傳’的,父母做什麼,孩子長大後也做什麼。很多人一輩子在一個小地方。”但是對傑克來說,他始終要去挑戰自己。他無意間看到他師父袁師懋的視訊,一下子被漂亮的八仙棍動作吸引了,很快也看到太極拳,還有傳統套路。“我覺得特別有感覺,特別嚮往。其實在國外,少林寺的名氣更大,但是像後空翻,這些動作都是硬功夫,我喜歡武當武術的剛柔相濟。”20歲左右,初來中國習武當時傑克的師父有一個英文網站,他要開一個國際傳統武術班,學制5年。傑克正好看到這個資訊,決定報名去試一試。為了來中國學武術,當時的傑克兼職了兩份工作,他白天打工,夜裡上課。還跟他的大學老師商量,把白天的課轉成網課。花了一年時間準備,攢下一部分的學費和路費後,他終於出發了。2010年,傑克20歲。那也是他第一次離家,第一次離開美國。當時還沒有智慧型手機,只會說“武當山”3個字的他,拿著一張紙在火車站求助,從北京坐火車到武漢,再從武漢坐綠皮火車,抵達了武當山。下車的時候,他已經三天沒怎麼吃飯,早上5點,終於到了武館,拐個彎,看見師父,“當時我才終於放心了”。如今,他依然對訓練的生活記憶猶新,早上8點開始上課,站樁的時候,他的腿就開始抖,扎個馬步也在抖。但是他特別興奮,他跟著同學練了一個小時,“身體感覺累,但精神一點也不累。”在武術班學3年,能成為一個專業學生,學5年能當教練。這5年裡,傑克每天都要練功,早上5點30起來跑步,練一個小時氣功。除此以外,還要練劍法基本功、散打、摔跤,一直練到晚上10點,一周就一天能休息。休息那一天,他就用用手洗洗衣服,按摩按摩身體,或者一整天睡覺,下一個星期繼續練功。三年時間,有時候他也想放棄,因為幾乎沒有機會可以休息。有一次,白天練硬氣功的時候,他被打斷了一根肋骨,師父說,“肋骨斷了,腿還可以練。”當然他也動搖過,“我有很多次都想放棄回家,但後來轉念一想,選擇來到這裡,就要把我的時間都交給師父,我選擇相信師父的引導。”畢業後,同學們都回到了各自的國家,只有傑克留在了武當山,也順利拿到教練資格。傑克一家三口也是在武當山,傑克結識了他的太太曹玲玲,他對太太一見鍾情,“我一開始都不知道‘你很漂亮’這句話中文怎麼說,就問她,你能不能教我一點中文,我可以教你一點英語。”正式和太太在一起之後,傑克也告訴了師父和父母。2014年,兩人結婚了。那年9月份,他也畢業了。夫妻倆回到美國,11月份,女兒出生了。傑克教學生打太極拳2018年,一家人再次回到中國。他覺得5年時間只算入門,決定回武當山繼續學道。他開始學書法,也決定花更多時間去研究《道德經》、《莊子》。畢業之後他也做武術教練,教別人動作的時候,但還有一些理論的問題,他還是有些說不清楚。比如太極拳的步法,怎麼上步、馬步、弓步,手法怎麼捋、怎麼按,身法怎麼扭腰、怎麼沉肩墜肘,包括眼法怎麼看?“動作的技巧可以講清楚,但是太極理論可能也要學一下,理解了背後的哲學,才能真正幫助學生理解。”傑克和女兒合奏傑克也希望女兒學習中文,瞭解中國的傳統文化。重新回到中國的時候,傑克的女兒才4歲,他們就把她送到武當山的學校,跟中國人一起上學,她每天看別人嘴巴在動,就自學、模仿,過一兩個月就會講中文了,還當上了班長。傑克在練毛筆字五六年前,傑克開始學洞簫,他最喜歡《陽關三疊》《梅花三弄》這些比較傳統的曲目。“學了太極拳,會更容易去學洞簫。太極拳裡講,如果肩膀特別僵硬,你的心也很緊張。音樂也是一樣的,通過聽演奏,你能聽到演奏者心裡面的聲音。”學習的過程裡,他發現洞簫的英文材料非常少,幾乎沒有。“洞簫很難,別的樂器你嘴巴一放,就可以吹響,洞簫要吹響,口型很敏感,拐彎一點點,就沒有聲音。自學的過程裡他只能找中文的資料再翻譯,才慢慢地掌握了一些吹奏技巧與方法。”因為自己學習的過程很吃力,他就翻譯整理了一本英文的洞簫教學,現在他的外國學生,也通過這本書跟他一起學。傑克常常在河邊打坐,他覺得很輕鬆、很舒服,這個過程裡,他也有了自己的體悟,“如果只在河邊感覺舒服,回城裡就感到不舒服的話,這樣沒有用。道教文化講,要從心裡面‘發出來’。英文就是說You are what you eat(人如其食),中國哲學還要更深刻,You are what you surround yourself with(人如其心境)。所以我們要修煉,也要把自己的環境氛圍做好。”生活簡單,對於物質,傑克始終不太在意,“我需要錢的話,就做一點草鞋,然後賣鞋。真正的快樂不是有錢,不是有最好的工作或者房子。快樂是自動‘發’出來的,因為‘道法自然’。”比爾·波特80歲了,已經到了步履蹣跚的年紀。但在過去兩個月裡,他仍舊獨自旅行了近8000公里。為了這趟旅行,他從朋友那裡借了一部智慧型手機,第一次學習使用二維碼。在此之前,他不用手機、沒有社交媒體,每天最大的快樂是讀詩、翻譯佛經和詩歌、打坐、種菜,數十年如一日。2023年末,比爾·波特第25次來到中國1972年,比爾·波特從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人類學系退學。比起在高校裡讀博,他更想要自學中國文化。隨後,他帶著200多美元獨自前往台灣,一住十幾年。他在台灣佛光山的一個寺廟裡修行了3年,後翻譯了《寒山詩》《石屋山居詩》,兩本詩集的作者都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隱士。他被書裡的生活所感召,他想要知道,在當代中國,是否還存在著這樣的生活方式?左:比爾·波特在山中問道右:山路陡峭,背後是萬丈深淵1989年起,比爾·波特帶著攝影師數度尋訪終南山。當時,終南山人跡罕至,最窄的山路只有一掌寬;很多地方不允許外國人進入,還要應對警察出其不意的檢查;旅店裡,洗澡沒有熱水,一路上吃飯只能靠村民的接濟。但即使如此,他還是陸續找到了30多位隱士。他讓全世界看到,在消費主義與享樂主義主導的時代,仍有一群人過著物質極為簡單的生活——“在雲中,在松下,在塵廛外,靠著月光、芋頭過活”。此後,他幾乎每兩三年就要來一次中國內地,行遍了中國幾乎所有的省份。2014年,比爾·波特重訪終南山,雖然隱士們的生活較上個世紀末已經明顯改善,但仍舊不可與城市生活同日而語,山裡沒有直飲水,喝水要用白布過濾;糧食有限,平時只能煮青菜、喝白米粥;冬天,山洞裡沒有保暖措施,要靠生薑暖和身體。比起身體上的苦修,更重要的是心靈上的開悟。比爾·波特把隱士的修行比作“讀一門精神覺醒的博士”,要先有道教、佛教或者儒家的修行基礎,才能去山裡“進階”。比爾·波特與山中隱士交談上世紀40年代,比爾·波特生於一個巨富家庭,他的父親曾掌管了美國的52家酒店。他在好萊塢的寄宿學校裡讀書,同學裡,有人是瑪麗蓮夢露的繼子,有人的父母上過《時代周刊》的封面。他形容父親的錢,“像印鈔機一樣多”,但他並不快樂,上流社會爾虞他詐,“每個人都戴著面具生活”。中學時代,他的父親破產,兄弟姐妹陷入抑鬱,他卻覺得鬆了口氣。比爾·波特在上海的活動分享會上比爾·波特的煩惱不多。但之前,他也為貧窮發愁過,此前在美國,他翻譯佛經,但沒人買他的書。他也在面包店工作、送菜,但身上的錢還是不夠。美國政府甚至給了他一個低保信用卡,每個月往卡里打300塊美金,1996年,他欠信用卡三萬兩千美元,1999年,欠了兩萬四,他還一度抵押了他的房子。直到他的書被翻譯成中文版以後,買他書的人變多了,經濟狀況也有了改善。但他沒想過去找個更賺錢的工作,“因為那會傷害我的心。上班太有限制了,我不喜歡聽別人告訴他該怎麼做”。服兵役的時候,他的上校說,比爾·波特是他30年裡見過的最糟糕的士兵,“我是比較自由的人,我自己做的事不一定就是對的,可是我要自己做。”年輕時候的比爾·波特(中)比爾·波特一生物慾極低。現在的背包跟隨了他整整20年,是某佛教協會的贈品;登山時,他永遠帶著一根20年前在飛來峰撿獲的榕樹枝,捨不得丟棄;穿了十幾年的黃色外套,已經快要裹不住他因年老而日漸發福的身體。雖然物質上清貧,但他的心卻自由。他一輩子只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即使他翻譯的佛經和詩歌在美國一度無人問津,但他自得其樂,把每一次的翻譯比作“舞蹈”,而詩人就是他的“女朋友們”,他所做的,就是陪他們共舞——活著,舞蹈著,翻譯著。到目前為止,比爾·波特翻譯的佛經、詩歌已將近3000首了。除了簡單的一日三餐,寫作時飲用的茶和酒他幾乎沒有其他的物質需求在美國時,他住在一個小鄉村裡,從西雅圖出發要坐渡船、開車快3個小時。在那裡,他平常很少見到人,周圍只有鷹或是鳥。日常生活也很簡單:6點多起床,打坐、翻譯、寫書,中午去海邊散步,“Clear the mind,把心弄清”,下午,他在花園裡幫太太摘菜,他們種了番茄、豆角。他還和朋友在美國蓋了一個禪堂,“打坐可以讓美國人瞭解自己。”近幾年,很多年輕人也選擇去山裡修行,但比爾·波特覺得,很多人並不覺得修行是什麼,“你可以back to the land(回歸鄉間),60年代、70年代,很多美國年輕人也是這樣子,但這只是換了一種生活方式。當隱士一定要先修行儒家的、道教的,或者是佛教的方法。否則,山裡的生活很苦,他們過不了第一個冬天,可能就下山了。”他也從不建議年輕人放棄工作。“我讀陶淵明的詩,詩裡面他要‘乞食’,begging for food。如果你要過很樸素的生活,是辛苦的,不是簡單的。自古以來,農夫們的生活也都是最辛苦的。”對比爾·波特來說,修行本身就是沒有目標的,“每天打坐、用功、過生活,這是禪開始的時候。禪變成你的生活就是禪。如果你一直住在一個地方,你會習慣執著於一些妄想,好像魚生活在水裡。可是你一旦離開這個地方,你就會有機會看到你自己的行為是怎麼樣的,什麼是必要的,什麼不是。”佛教有一個說法“不二門”,比爾·波特記得,曾在台灣佛光山的時候,他也進過一個名為“不二門”的門,進去後,他問裡面的老和尚,“為什麼是不二門?‘不二’不就是‘一’嗎?”老和尚說不,“不二的意思是沒有分別。Class(階層),money(金錢),這都是由他們的妄想決定的,其實他們之間,沒有真正的區別。” (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