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庫存、價格下跌與產能利用率不足，正推動中國本土生產商尋求海外替代市場 —— 這是 “反內卷” 政策帶來的意外後果。其中，化肥、家電及積體電路行業面臨的風險尤為突出。“反內卷” 政策的影響：“反內卷” 政策旨在打破中國國內市場長期存在的價格戰、產能過剩與利潤率下滑循環。由於中國經濟增長模式長期以生產端為核心驅動力，產業政策對製造業擴張的支援意味著新增產能中的相當一部分需通過出口消化。據此我們預計，2026 年中國商品出口（尤其是工業品出口）將加速增長，且覆蓋行業範圍將進一步擴大。產能過剩行業梳理與分析：當前面臨顯著產能過剩的行業包括水泥、鋼鐵、化工、氧化鋁及電解鋁、鋰離子電池、新能源汽車與太陽能電池；同時，化肥、家電、積體電路等行業的產能過剩風險正逐步上升。研究方法：我們的分析始於對中國 “五年規劃” 的梳理，識別出那些受益於國家戰略支援、被列為經濟發展核心領域的重點行業；隨後收集涵蓋貿易表現與生產動態的綜合資料集，以全面捕捉行業供需變化。圖表 1：行業層面觀察快照政策導向下的產能過剩新的國內政策：“內卷”（英文 “involution”）指企業投入的資源與精力不斷增加，但收益卻未實現同比增長的過度競爭循環。在中國經濟語境中，這一現象具體表現為價格戰、產能過剩與利潤率持續下滑。“反內卷” 行動是中國政府針對這一循環推出的政策應對舉措，旨在通過監管調控、產能最佳化與市場規範，遏制非理性競爭、恢復行業盈利能力並穩定產業發展。但也帶來了一些意外後果。首先，從政策初衷來看，部分本土企業可能會迎來積極結果：更嚴格的監管有望培育更健康的市場動態，推動企業採取更具可持續性的經營模式（尤其是在補貼驅動的競爭、定價策略及促銷活動等方面）。其次，本土生產商將不得不應對高庫存、價格下跌及潛在產能利用率不足的問題，疊加國內需求疲軟，這反過來可能會迫使它們尋求海外替代市場 —— 這便是一項意外後果。因此，我們預計 2026 年中國商品出口量（即貨物出口規模）將加速增長，並覆蓋更多行業。在我們看來，對全球其他國家而言，中國持續推進的 “反內卷” 行動，可能會讓它們越來越強烈地感受到自己正處於 “過剩產能出清” 的接收端。圖表 2：過去一年中國 “反內卷” 行動時間線行業變化梳理與追蹤：我們提出一種簡化方法，用於追蹤和識別可能因中國上述發展態勢而面臨衝擊的行業 / 產業。分析首先從梳理 “五年規劃” 入手 —— 該規劃是中國經濟發展戰略的核心，明確了國家重點發展領域、各行業 / 產業的發展路線圖，以及地方政府、國有企業（SOEs）、私營部門在戰略協同與資源配置方面需遵循的政策框架。隨後，我們對多個行業 / 產業 / 產品類別的出口量與出口額資料進行分析，以此識別出呈現顯著增長或下滑趨勢的行業及產品。為提供更充分的背景資訊，我們隨後納入了生產者價格指數（PPI）、產量水平、產能利用率及庫存資料等輔助指標，這些指標共同助力我們洞悉價格趨勢、生產活力及供需狀況。在出口量、PPI、產量與產能利用率資料方面，我們採用兩個基準進行歷史對比分析：兩年均值與五年均值。針對出口額，我們則將 2024 年平均值與 2025 年年初至今（YTD）平均值進行比較，以評估近期表現。第一步：梳理五年規劃五年規劃中的諸多線索：中國的產能過剩問題並非單純由生產周期決定，而是源於特定的政府政策：五年規劃（見圖 3）為經濟發展指明戰略方向，在明確重點優先行業的同時，還詳細列出了將向這些領域提供的一系列政策工具、監管措施與激勵手段（包括補貼、低成本融資、稅收優惠等）¹。事實上，我們發現近年來正是這種政策驅動模式，導致新能源汽車、太陽能、化工等行業出現全球產能過剩與激烈的低價競爭現象，不僅給生產商帶來持續的利潤率壓力，還迫使部分企業縮減產能。圖表 3：中國五年規劃：戰略重點與行業優先順序第二步：出口與生產者價格指數（PPI）資料解讀出口量呈現向綠色技術與先進製造業的結構性轉型中國出口量呈現 “分化” 態勢：新興行業增長強勁，傳統行業則趨勢疲軟或出現下滑。通過對比出口量的兩年均值與此前五年均值，資料凸顯出行業正朝著綠色技術與先進製造業方向發生結構性轉型，其中新能源汽車、太陽能及半導體行業引領這一變革趨勢。新能源汽車出口量大幅激增，其中電動汽車、純電動車型、插電式混合動力車型及非插電式混合動力車型的出口均實現三位數增長。同樣，太陽能電池出口量也錄得約 170% 的顯著增幅，這一資料反映出全球對可再生能源的需求正不斷上升。在中國半導體產業發展目標的推動下，積體電路出口持續保持上升態勢，其出口量的兩年均值較五年均值增長 26%。事實上，2025 年前 9 個月（9M2025），積體電路出貨量已達 449 億片，同比（y/y）增長 29%。傳統行業增長相對溫和：2024-2025 年（截至報告期）鋼鐵出口量較五年均值增長約 75%，紡織出口增長穩定在 30% 左右；而平板電腦、筆記型電腦、CPU、液晶顯示器等電子硬體產品出口量出現低雙位數下滑，顯示傳統科技產品面臨壓力；家電行業則支撐了消費電子出口增長，空調、冰箱、洗衣機等品類出口實現雙位數增長，與資訊技術電子產品的疲軟形成對比。能源出口分化明顯：過去兩年汽油、柴油出口量較五年均值下降 35%-50%，航空煤油則增長 80%；建材出口整體持平，僅水泥出口激增 105%；金屬領域中，銅及銅製品出口增長 51%，氧化鋁出口增長超 200%。其他行業方面：化肥出口總量下降約 30%（尿素出口領跌 50%），但硫酸銨出口增長 60%；醫藥出口分化，疫苗出口驟降 90%（或因後疫情時代需求回歸常態），抗生素與敷料出口分別實現中個位數增長（敷料增長 23%）。出口額與出口量趨勢基本一致，差異源於 “產品高端化” 處理程序將 2025 年與 2024 年的出口均價進行對比後發現：儘管出口額總體與出口量趨勢保持一致，但受價格變動及產品結構調整的影響，二者也存在差異。部分行業中，價格上漲或產品向高端升級推動出口額增幅擴大；而在另一些行業，價格下跌則抵消了出口量增長帶來的收益。在汽車領域，新能源汽車相關產品的出口額增速已超過出口量增速，這表明產品均價有所上漲，或正朝著高端化方向發展。值得注意的是，非插電式混合動力汽車的出口均價上漲 54%，而插電式混合動力汽車的出口均價更是大幅上漲 125%。藥品出口同樣呈現顯著分化態勢：儘管疫苗出口量大幅下降，但其出口均價同比飆升 62%。化肥出口呈現類似趨勢。今年年初至今，化肥出口價格上漲 51%，其中尿素價格飆升 1471%，儘管化肥出口量下降了 50%。這一趨勢反映出政府推行 “優先保障國內供應” 的政策，該政策導致化肥出口量減少。在消費電子領域，整體出口額增速僅維持在低個位數，吸塵器是個例外，其出口額實現了低雙位數增長 —— 這一增長可能由具備人工智慧功能的智能款吸塵器的需求所推動。相反，有多個品類出現顯著價格下跌，具體包括香菸（-27%）、鎢製品（-11%）、煤炭和褐煤（-19%）、焦炭和半焦炭（-35%）、汽油（-21%）、柴油（-19%）、鐵合金（-23%）、手機（-22%）、集裝箱船（-25%）以及電視機（-29%）。煤炭、焦炭、鐵合金、燃料等大宗商品價格的大幅下跌，表明國記憶體在產能過剩問題；而手機、電視機等消費品價格下跌，則反映出全球電子產品需求疲軟。上遊行業生產者價格指數（PPI）普遍下跌中國上遊行業的價格普遍出現下跌。在煤炭、石油、天然氣、石油製品及鋼鐵等領域，這些行業的生產者價格指數（PPI）兩年均值與五年均值均出現顯著的負向調整。這些上遊行業為整體經濟提供原材料與能源，因此生產者價格大幅下跌通常意味著供過於求、需求疲軟，或兩者兼而有之。煤炭與石油價格走弱，反映出鋼鐵需求疲軟、國內煤炭產量穩定、進口量減少，以及持續的供過於求局面。中國的能源轉型政策也對這些行業施加了下行壓力。此外，房地產市場低迷與建築活動放緩，共同導致鋼鐵及金屬價格走低。儘管中國在推動鋼鐵生產向更清潔、更高品質轉型方面採取了諸多舉措，但產能過剩仍是該領域的結構性風險。化肥與化工產品價格同樣明顯走低，背後原因包括農業需求疲軟，以及政策重心向保障國內供應、相對弱化出口傾斜所帶來的影響。煤炭與鋼鐵行業的出口資料和生產者價格指數（PPI）資料存在顯著關聯我們注意到煤炭與鋼鐵行業的出口資料和生產者價格指數（PPI）資料存在顯著關聯。中國煤炭出口量激增，似乎是由國內產量增加（同比增長 17%）與國內消費量下降共同推動的，因為其出口增速已超過產量增速。在鋼鐵行業，中國正減少低端產品的國內產量（粗鋼產量下降 5%），同時擴大高附加值產品的生產（鋼材產量增長 8%）。然而，鋼鐵出口量增速（+75%）遠超產量變化幅度，這表明國內鋼鐵消費量大幅下滑。過去兩年，各類鋼鐵產品的平均出口量已超過 1700 萬噸，而此前五年的平均出口量僅略高於 100 萬噸。圖表 4：重點新興行業與傳統行業出口資料繪製並追蹤這些變化基於對中國出口與 PPI 資料的分析，我們識別出可能面臨出口管制或產能過剩衝擊的重點行業。總體而言，面臨顯著產能過剩的行業包括水泥、鋼鐵、化工、氧化鋁及電解鋁、鋰離子電池、新能源汽車、太陽能電池；風險逐步上升的行業包括化肥、家電、積體電路。第一類：新興行業在《大宗商品：新舊交替》報告中，我們曾預測行業將從 “舊經濟大宗商品”（鐵礦石、鋼鐵、煤炭）向 “新經濟 / 綠色大宗商品”（氧化鋁、電解鋁、鋁土礦、銅、鎳、錳、鈷、鋰、磷等）轉型 —— 這些大宗商品是電池、輸電線路、新能源汽車、節能家電的核心原材料。（1）氧化鋁與電解鋁近年來中國氧化鋁行業新增產能顯著，現有年產能 1.07 億噸的基礎上，仍有 1500 萬噸產能處於建設中，2000 萬噸產能規劃中。產能擴張速度超過國內需求，導致氧化鋁過剩，出口量激增 200%。作為主要氧化鋁生產商，中國鋁業在原料短缺市場（如俄羅斯、印度尼西亞、阿聯）具備出口優勢；若過剩持續且價格下跌，South32，SOUTAU等亞洲同行可能面臨利潤率壓力，但該公司業務多元化與強勁資產負債表可提供一定韌性，不過氧化鋁業務仍將受全球供需影響。圖 5. 氧化鋁及電解鋁：出口資料圖 6. 鋰離子電池：出口資料（2）鋰離子電池中國鋰離子電池出口量兩年均值較五年均值增長 26%，2025 年出口額較 2024 年增長 21%，PPI 兩年均值較五年均值下降 8.1 個百分點。寧德時代有望受益於需求增長，而 LG 新能源等區域競爭對手可能面臨壓力 ——LG 新能源已因北美市場競爭加劇、新能源汽車補貼到期後需求放緩、整車廠商轉向混合動力與燃油車而面臨盈利壓力。此外，若中國鋰離子電池出口管制加強，LG 新能源或從中受益，但寧德時代將面臨壓力，需主動調整供應鏈與庫存策略。圖 7. 全球新能源汽車（EV）電池市場份額（2025 年 1 月 - 8 月）寧德時代同樣面臨美國政策阻力（如新能源汽車稅收抵免縮減導致近幾個季度需求增長放緩），但公司已通過多元化佈局電池儲能系統降低對美國市場的依賴，並在歐洲與東南亞擴大產能，此舉可緩解貿易政策風險，為其捕捉全球增長機遇奠定基礎。圖 8. 寧德時代與LGENSO分別面臨盈利壓力與利潤率壓力（3）新能源汽車中國新能源汽車出口量激增 688%，凸顯其在全球電動汽車市場的主導地位持續增強。比亞迪仍是中國頭部車企（目前無未償美元債），預計 2025 年出口量將佔其全球總銷量的 20% 左右。圖 9. 新能源汽車（NEVs）：出口資料圖 10. 家用電器：出口資料小米已進入電動汽車領域，截至 11 月中旬，其電動汽車累計交付量已達 40 萬輛。目前小米尚未出口旗下汽車，但計畫於 2027 年在歐洲推出電動汽車。我們認為，中國電動汽車出口的持續增長將加劇整個亞洲地區的競爭壓力。可能受到影響的汽車製造商包括韓國的現代汽車，以及日本的本田、日產、豐田等企業（見圖 11）。在我們看來，國內競爭與產能過剩可能對現代汽車和日產汽車造成更大衝擊，進而為兩家企業本就不斷弱化的利潤率與槓桿水平增添更多壓力（見圖 12）。在《中國：從 “內耗” 到 “建設”》報告中，我們指出，在 “反內卷” 政策下，中國車企可能從價格戰轉向創新與品牌建設（出口額增速超過出口量增速即為佐證）。通過摒棄低價策略，企業旨在恢復利潤率，更注重產品性能、技術進步與售後服務；但這一轉型需加大研發投入，以實現技術差異化與品牌強化。圖 11. 韓日汽車製造商按地區劃分的銷量（2024 年）圖 12. 產能過剩或加劇汽車製造商本已弱化的利潤率與槓桿水平壓力（4）家電中國家電出口量平均增長 26%，這一增長得益於智能技術與物聯網（AIoT）的發展 —— 具備聯網、自動化與 AI 驅動功能的智能家電成為主流。LG 電子與美的（是亞洲家電行業主要參與者，小米市場份額正逐步提升。這些企業面臨國內外激烈競爭的快速變化環境，需積極應對供需失衡（導致成本上升與利潤率壓力）；全球家電市場還受關稅、房地產市場低迷等因素影響，需求存在不確定性。為緩解國內挑戰、降低關稅與地緣政治風險，美的正擴大海外生產與銷售佈局。值得注意的是，美的、小米等中國企業的海外擴張可能加劇國際市場價格競爭，引發過剩壓力。圖 13. 盈利受需求下降、關稅及地緣政治風險影響（5）太陽能電池與積體電路太陽能電池出口勢頭強勁，出口量增長 170%，反映全球可再生能源需求上升，但目前債券市場中尚無直接可比的中國與非中國企業。積體電路出口增長 26%，韓國 SK 海力士與三星是主要競爭對手，但中國儲存晶片生產商與國際同行仍存在技術差距。第二類：傳統行業（1）水泥中國仍是全球最大水泥生產國，年產量接近 18-20 億噸，佔全球產量的 50% 以上。但受房地產市場低迷與基礎設施建設增速放緩影響，國內需求大幅減弱。我們認為，水泥出口量激增 105%（兩年均值較五年均值），是生產商尋求海外市場以抵消國內消費下滑的結果。中國政府正加強產能管控，包括 2025 年底前將熟料產能上限設定為 18 億噸、淘汰低效生產線、實施更嚴格的能效標準，但執行挑戰與地方保護主義意味著短期內過剩壓力仍將持續。改革或有助於大宗商品價格回升，進而提升中國西部水泥（WESCHI）等企業的盈利能力，但中國水泥出口過剩也導致區域建材價格下跌 —— 例如新加坡建材價格同比下跌 1%-13%，主要因中國低價出口衝擊。未來，區域政府可能效仿鋼鐵行業，通過反傾銷措施保護本土產業免受中國低價競爭影響。（2）化肥與化工近年來中國化肥出口出現結構性變化：2025 年出口額激增，但出口量大幅下降（尿素出口下降近 50%），反映中國政府 “優先保障國內供應、穩定本土價格” 的政策導向。磷酸（-25% 至 - 28%）、尿素（-50%）等品類出口量下降，是政府為支援農業生產、抑制食品通膨而實施出口限制的結果。出口額增長（因品類而異）則與中國出口限制、歐洲對俄羅斯與白俄羅斯化肥加征關稅導致全球供應收緊有關 —— 即便出口量下降，價格仍大幅上漲。化肥（礦物與化工）PPI 兩年均值較五年均值下降 7.85 個百分點。我們認為，印度聯合磷化物公司（UPL Limited，UPLLIN）等區域企業或受益於中國出口限制，但這一收益易受政策反轉與成本通膨影響。中國基礎有機化工出口量增長溫和（+2.6%）、價格增長 1%，但國內 PPI 大幅下跌 9 個百分點，顯示國內產能充足且面臨通縮壓力，使其出口產品在全球市場具備極強價格競爭力。這可能對 LG 化學（LGCHEM）等區域企業形成額外壓力，使其在出口與本土市場面臨更激烈競爭；而中國化工集團（HAOHUA）等本土企業則需應對需求疲軟與部分化工產品過剩的行業挑戰。（3）鋼鐵世界鋼鐵協會預測，2025 年全球鋼鐵需求（及鐵礦石、焦煤需求）將回升約 1.2%，結束連續三年的收縮趨勢。但這一復甦將受中國市場拖累 ——2023 年中國鋼鐵國內消費量下降 3.3%，2024 年下降 3.0%，2025 年預計再降 1.0%。如前所述，煤炭與鋼鐵出口趨勢與 PPI 存在強相關性：中國煤炭出口激增，是國內產量增長 17% 與需求疲軟共同作用的結果（出口增速超過產量增速）；鋼鐵行業縮減低端產品產量（粗鋼下降 5%）、擴大高附加值產品生產（軋鋼增長 8%），但出口量增長 75%，遠高於產量變動，顯示國內消費大幅下滑。過去兩年，各類鋼鐵產品出口量均值超 1700 萬噸，而五年均值僅略超 100 萬噸。儘管中國鋼鐵企業向價值鏈上游移動、增加高附加值 / 特種鋼出口，但這一策略無法消除產能過剩風險。2025 年初針對中國鋼鐵的反傾銷案件已達 29 起，2026 年預計將進一步增加，可能抑製出口增長並迫使企業進一步減產。在此背景下，韓國浦項制鐵、日本新日鐵）等區域鋼鐵企業或因中國低價出口衝擊區域價格，盈利能力受損。目前，韓日已對中國熱軋卷與不鏽鋼產品加征反傾銷稅（韓國稅率 28%-38%），東南亞也成為中國鋼鐵企業海外佈局重點（如印度尼西亞德信鋼鐵 PT Dexin Steel），浦項制鐵還與青山集團合作在印尼建設不鏽鋼廠。印度方面，2025 年 4 月推出的 12% 保障稅有望緩解包括中國在內的海外鋼鐵企業帶來的過剩壓力。印度是全球第二大鋼鐵生產國（僅次於中國的 10.05 億噸），2024 年粗鋼產量達 1.5 億噸（大部分用於國內消費）。該保障稅最初有效期為 200 天，後延長至三年（稅率逐步下調），覆蓋熱軋卷、冷軋板、塗層產品等多數扁平材，但不包括電工鋼、不鏽鋼等特種鋼。值得注意的是，印度政策設定價格門檻 —— 高於特定價格的高附加值鋼鐵進口可免徵關稅（如熱軋卷 675 美元 / 噸、冷軋板 824 美元 / 噸），為進口價格設定底線。儘管高關稅可能推高印度國內鋼鐵價格，使Tata Steel，TATAIN、JSW Steel，JSTLIN等本土企業受益，但也可能降低成本敏感型行業需求，若成本無法向消費者轉嫁，還可能導致銷量下滑。圖 14. 鋼鐵產品：出口資料圖 15. 化肥：出口資料（4）紡織中國紡織出口保持強勁勢頭，增長 30%，反映需求旺盛與企業市場份額提升（或受益於規模效應、完整供應鏈與價格競爭力）。為維持競爭優勢，中國頭部紡織企業可能加速在自動化、可持續發展與高附加值產品領域的投資。區域競爭方面，印尼紡織企業（如 Pan Brothers，PBRXIJ；斯 Sri Rejeki Isman，SRIRJK）已因國內外市場激烈競爭受損。同時，部分國際買家可能出於地緣政治考慮分散供應鏈，為其他區域企業創造機遇。但我們認為，貿易壁壘更可能針對高科技行業，紡織目前並非重點領域。附錄：中國 “反內卷” 政策時間線圖表 16：中國 “反內卷” 政策時間線(大行投顧)

當下，「內卷」成了中國社會熱議的話題。10月10日的中國官媒《人民日報》在第五版發表了題為《反「內卷」需要增量思維》的評論員文章，文章指出：在新能源車、電商、外送等領域，都出現了過度壓低價格的「內卷式」競爭問題。打價格戰、行銷過度投入、人才爭奪白熱化，導致業界利潤率普遍下滑，創新動力卻在重複內耗中不斷消磨。對企業來說，低價同質競爭或許可以「卷死對手」，但成就不了自我。2024年7月，在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上，總書記指出：“要堅持守正創新，守正才能不迷失方向、不犯顛覆性錯誤，創新才能把握時代、引領時代。”企業要主動走出「囚徒困境」，就要用守正創新的思維來反「內卷」，透過差異化競爭、品質化提升，開拓增量的藍海，在新賽道佔得先機。對於現今的企業家，這幾點尤其重要：拒絕飲鴯止渴的惡性循環；追求「水大魚大」的多贏；對內向創新要價值增量，對外向全球要市場增量。這幾點，除了可以看到，《人民日報》一方面提倡「反內卷」，還可以從《人民日報》今年連續專訪的企業家任正非、王興興、王寧、于東來、曹德旺、丁世忠等身上看到。要知道，民營企業被《人民日報》專門報導登上頭版，並非易事。他們的心法也可以概括為「守正創新，增量思維，破內卷」。今天我們就一起來看看他們是怎麼「​​破內卷」的，希望這些內容，對你有所啟發。一、任正非的增量思維與守正創新：重視基礎理論研究在專訪中，任正非談到：「大家更多要去理解搞理論研究的人，他們曲高和寡，老百姓不瞭解，而且他們要幾十年、上百年才看得見貢獻。無端指責他們，是不利於國家長遠發展的。我們要理解支援搞理論工作的。我們要理解他們的胸懷，他們偉大理論的默默無聞，我們國家的希望。「當中國擁有一定經濟實力的時候，要重視理論特別是基礎理論的研究。基礎研究不止5—10年，一般要10年、20年或更長的時間。如果不搞基礎研究，就沒根。即使葉茂，欣欣向榮，風一吹就會倒的。買價格給國外的產品很貴，因為裡面有一部分「理論科學家是孤獨的，我們要有戰略耐心，要理解他們。屠呦呦做青蒿素是一樣的。還有黃大年也是一樣的。他們頭腦中的符號、公式、思維，世界上能與他們溝通的只有幾個人。對理論科學家要尊重，因為我們不懂他的文化，社會要寬容，國家要支援。」「我們一年1800億投入研發，大概有600億是做基礎理論研究，不考核，我們內部建立一個機制，什麼時候能做出來不知道，對科學家也不做要求。1200億左右投入產品研發，投入是要考核的。沒有理論就沒有突破，我們就趕不上美國。」「人工智慧也許是人類社會最後一次技術革命，當然可能還有能源的核融合。人工智慧發展要經歷數十年、數百年。不要擔心，中國也有很多優勢。”華為這套「為未來下注」的模式，已經結出了許多碩果，充分證明了「不內卷」的長期價值。現在的華為在最底層的「根技術」上，開始擁有定義未來、打破壟斷的能力。作業系統：面對Android的「斷供」風險，鴻蒙不是臨時抱佛腳的產物。正是長期的投入，讓它能從底層重構，擺脫了對國外作業系統的依賴，並成長為數億設備搭載的第三大作業系統。晶片架構：華為獲得的達文西架構NPU（神經網路處理器），是其AI晶片競爭力的核心。這不是簡單「卷」參數能實現的，而是AI運算理論深度研究後，在硬體架構上的原生創新。通訊理論：華為在5G領域的領先地位，其基礎是大量的核心專利。這些專利並非偶然，源自於在通道編碼（如極化碼）等基礎通訊理論上的持續深耕，最終從學術成果轉化為全球標準。你看，華為把付給國外基礎研究的“學費”，付給了自己的科學家，最終換來的是在關鍵領域不再受制於人，甚至擁有了定義下一代技術規則的入場券。這正是放棄內卷、深耕核心所換來的最高回報。二、王興興的增量思維與守正創新：重視AI技術進步在專訪中，王興興說：“人形機器人走進生活，到每個人家裡去，距離還比較遠。行業目前還處於早期階段。所以，我們先從一些小的方面切入，比如科研教育、服務展示、簡單工業應用，以及AI公司用來做開發。”「當然，我們最大的願望以及當下正在做的事情，還是希望機器人去幹活。它可以做各種動作、去幫助人幹各種活。但是，現在想要在家裡或工廠裡大規模應用，技術水平都不太夠。慢慢地每年有進步，我覺得是好事，可以讓大家對行業有更多理解和包容。」「最大的難題還是機器人AI水平不太夠用，沒有突破臨界點。這是全世界的普遍問題，也是大家在努力做的事情。人工智慧領域可能隨時會有突破性進展，技術躍遷十分常見。目前解決不了的難題，在未來某個時刻或許就突然迎刃而解了。」「只要AI技術保持進步，機器人產業就會發展得越來越好。這是AI產業帶來的連鎖效應，在過去兩三年間，趨勢很明顯。大家對AI想像空間越來越大，對機器人產業也更加看好。今年人形機器人火爆，從長遠來看，沒準這只是一個小火苗，就像當初互聯網的誕生一樣。」「蒸汽機和電的發明，對人類社會生產力的改變巨大。目前，通用AI和通用機器人，產生的改變可能比蒸汽機和電還要大，可以讓人類逐漸擺脫辛苦繁重的體力勞動。”你看，王興興帶領宇樹科技選擇了一條更紮實的路：在「守正」中「創新」。「守正」體現在他們死磕機器人本體的運動控制和核心硬體。當別人在應用層「內卷」時，宇樹透過迭代H1、G1等機器人，把行走、奔跑、抗干擾這些基礎能力打磨得越來越強、成本越壓越低。這就是他們的“根”，風吹不倒。「創新」則在於他們如何「重視AI技術進步」。他們把機器人率先切入工業巡檢、研究教育等B端場景。這不僅是商業變現，更是為AI進化鋪設「資料管道」。機器人在真實場景裡跑起來，才能產生訓練「大腦」所需的大量數據，這正是加速AI臨界點到來的關鍵。所以，宇樹的策略很清楚：用我紮實的「身體」（硬體），等你聰明的「腦」（AI）。他們透過不斷推出更先進、更便宜的機器人，主動為AI的爆發準備好載體和生態。一旦AI實現躍遷，擁有成熟身體和場景資料的宇樹，就能第一時間將其兌現為真正的生產力，從而實現「增量破局」。三、于東來的增量思維與守正創新：重視人的價值于東來在專訪中對記者說：「1999年，我賺了1700萬元，年底就決定拿出50%分給員工。你對員工好，員工對顧客好，顧客對社會好，這就形成了良性循環，企業也會向善向好發展。”“對'人'的重視，是我們成功的關鍵。只有去尊重員工、成就團隊，企業才能做得更長久。”“很多企業'內卷'競爭、打價格戰，很辛苦，自己到最後也賺不到錢，還把自己'卷'死了。商品的毛利率不能太低，太低了，不尊重商品。”“我們不想為了規模，犧牲品質和顧客體驗。只有把企業的經營理念、產品質量、服務水平等都做到極致，企業才能長久發展。我們不追求盲目擴張，而是持續穩健、可持續的發展。我們的發展看質量而非數量。”「胖東來選擇了一條難而正確的路——用真誠換取信任，用信任贏得市場。現在的實踐證明，我們走對了。”“我們相信員工，給予他們充分的信任。我們認為員工在一線，最瞭解顧客的需求，賦予他們權限能讓服務更高效、更貼心。同時，我們通過完善的培訓和企業文化建設，讓員工明白自己的責任和使命。職工賦權和企業管理是通過公平的製度、充分的信任以及文化的引導來實現統一的，目的是讓職工有家的感覺，為顧客提供更優質的服務。”于東來的經營哲學，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反內卷」的生動解法。當同行在價格戰的泥潭裡掙扎時，他選擇了一條更高級的賽道：用對人的極致投入，創造增量價值。他的“守正”，是守住“以人為本”這個正念。因為他堅信一個簡單的邏輯：你對員工好，員工才會對顧客好。他的“創新”，是創新組織關係與信任機制。他充分賦權第一線員工，這不是放任，而是透過制度和文化，讓被信任的員工創造更貼心的服務。這形成了一種「真誠-信任-市場」的增強迴路。當別人在壓榨成本和人力以求生存時，胖東來透過對員工和品質的尊重，反而贏得了顧客的信任與溢價。他不追求規模，但求活得健康、長久。這正好說明：破除內卷最好的方式，不是比別人更狠，而是回歸本質，把人當人，把事做好，價值自然會湧現。四、曹德旺的增量思維與守正創新：重視社會服務與極致專業在專訪中，曹德旺說：「我辦（福耀科技大學）這所大學，不是為了爭名奪利，也不是要辦一所平凡的學校，而是以高度負責的企業家精神來做這件事。我認為教育是事業而非產業，期待能培養出對國家、對社會、對人民有益的人才。”「我向社會公告要捐款100億元，到今年8月31日，已經花了43億元左右。政府無償劃撥了校園土地，每年還會給經費支援。此外，社會捐贈1億多元。目前，學校日常費用開支由河仁慈善基金會支付，將來會付滿100億元。」“學校設計容量能容納1.6萬人。今年只招50人，是校委會提出來的。我認為這也對，是為高質量培養負責。福耀科技大學是非營利大學，不靠招生賺錢，學費每人每年5600元。”“授課老師是雙員制，有負責理論培養的老師，也請企業家來授課，而且有很多企業提供實習機會。我不希望學生耗在教室裡，而應該多走向社會。”“第一，做人要做清楚。做事很容易，你不會，可以請別人幫忙或僱人做。做人做不清楚，什麼事情都等於零。”“要想長期領先，就應該擁抱科學，積極研發、推動新產品問世，實現產品快速迭代。這也正是福耀集團取得成功的關鍵所在。”“大數據、互聯網、物聯網、人工智慧，是工具。傳統產業要積極擁抱新技術，主動提升自我。我拿這些技術去降低成本、提升生產管理效率，而不是脫離主業去'做工具'。”「（幾十年如一日做汽車玻璃）從來沒有動搖過。開始做汽車玻璃時，中國的汽車玻璃都是進口的。我就是覺得進口的又貴、又不方便，很心疼，才去做汽車玻璃。現在，福耀集團效益、產量、技術都是全球第一，盈利能力也還可以。這都是我們奮鬥出來的。」「對『內卷'，我們總是避開、繞開，不跟他們卷，而是專心做好、做強主業。我們不是什麼賺錢快就追什麼，而是秉持對社會高度負責的專業主義精神。只有對別人好、對行業好，自己才會好。”「企業家意味著奉獻，要先立德、後建功，不是『土豪』。民營企業家應當有抱負、有責任、有胸懷、有境界。真正的企業家要做到三點：國家會因為有你而強大，社會會因為有你而進步，人民會因為有你而富足。新時代，每一個企業家，都應該有這樣的追求。」曹德旺的實踐，為「守正創新」提供了一個厚重而獨特的範本。他的“守正”，守的是一條極致專業的“笨”路。幾十年如一日，只做汽車玻璃，不搖擺，不追風口，最後把主業做到全球第一。他的“創新”，則體現在兩個層面：在商業上，他擁抱新技術，但目標明確——只為降本增效，絕不被工具帶偏主業；在社會服務上，他最大的創新是將企業家的價值增量反哺給社會。投資百億辦大學，不是為了獲利，而是為了培養有理論基礎和人文素養，又能解決實際問題的新型工科人才，這本身就是一種超越商業的、更宏大的「增量創造」。當別人在存量市場「內卷」時，曹德旺選擇「繞開」。他透過做深專業來建立護城河，透過奉獻社會來服務社會。這深刻說明，破卷之道，在於向外創造價值，向內鎚煉絕活：對社會好，對產品極致，路自然越走越寬。結語當下的“內卷”，就像大家只在枝葉層面拚命擠壓，卻忘了往下紮根。而真正的破局者，都在默默種自己的「樹」：任正非把巨額研發投入基礎理論，甘願幾十年不見回報，這是在為未來種「根」；王興興一邊打磨機器人身體，一邊靜待AI大腦爆發，這是在為智慧時代「育苗」；于東來把利潤分給員工，用信任換取極致服務，這是在種「以人為本」的樹；曹德旺幾十年只做一塊玻璃，還捐百億辦大學，這是在為社會價值「造林」。他們不捲價格、不耗內功，而是用「守正創新」去開拓增量。真正的反內卷，不是比別人更狠，而是回歸本質：把根扎深，做足增量，自然枝繁葉茂。在這個變革加速的時代，讓我們一起向這些優秀的企業家學習，既要有仰望星空的創新勇氣，也要有腳踏實地的堅守定力。 （筆記俠）

近期，平安銀行、招商銀行、中信銀行等多家上市銀行召開中期業績會，“反內卷”成了繞不開的話題。不計成本拼價格、搶客戶，息差撐不住，資產質量也會亮紅燈，銀行不敢再這麼“卷”下去了。01先看看行業家底。2025年上半年，42家上市銀行營收超2.9兆元、淨利潤破1.1兆元，同比增長0.8%。表面看業績回暖，非息收入成了重要支撐，但實際上，淨息差還在往下走——中信銀行下降0.14個百分點、招商銀行下降0.1個百分點、中國銀行較去年同期下降0.18個百分點……山西一家城商行業務人員吐槽，這幾年各家銀行貸款定價比著降，存款利率搶著升，債券投資、中間業務收費也敢“賠本賺吆喝”，甚至有拋開風險定價原則的情況。他感慨，現在銀行這碗飯真“不好吃”。一名銀行工作人員在清點鈔票。新華社南開大學金融發展研究院院長田利輝說，銀行之所以“內卷”，核心是兩方面原因：一是市場供需沒對上，二是利率市場化改革在深化。他分析，以前銀行貸款規模每年能增長10%以上，現在只能維持個位數增長，銀行想通過多放貸款來擴張的壓力越來越大。但同時，能開拓的新市場越來越少，銀行很難搞業務的差異化路線。結果，大家只能擠在已經成熟的老市場裡搶客戶，競爭自然激烈。02後果顯而易見。監管資料顯示，2025年一季度商業銀行平均淨息差已收縮至1.43%，其中國有大型銀行息差縮小至1.33%的行業低點。而商業銀行淨息差合理區間在1.8%（含）以上，意味著當前全行業普遍低於審慎管理要求。值得關注的是，不少銀行靠“低利率、長期限、松審批”挖客戶，看似搶了業務，實則埋下信貸風險的雷。對銀行人來說，“內卷”的苦更加具體。不管是不是行銷崗，儲蓄存款、對公拓戶、貴金屬銷售任務都壓得人喘不過氣。“誰能想到現在我們整天為了完成考核，不惜踩違規紅線。”一位銀行業務員稱，現在銀行甚至讓員工自己貼錢完成KPI。拿銷售貴金屬來說，產品基本上是工藝品，金屬含量少且貴，他們銀行的產品最後幾乎都是員工自己內部消化。代銷保險方面，返點層層盤剝，到員工手裡的計價少得可憐。現在銀行還有各種商戶二維碼任務，手續費很高，很多時候需要業務員自己貼手續費完成，有業務員為完成100萬元攬儲任務，自己貼了3000元的利息。此外，找客戶也難。地方銀行小微貸款利率偏高，客戶准入門檻高。“符合貸款條件的利率不合適，不在乎利率的不符合貸款條件”，成了三四線城市地方城商行存在的普遍現象。03如今，為推動銀行系統“反內卷”，上海、廣東、浙江等地金融監管局和銀行業協會相繼推出針對性舉措，重點整治房貸返點、車貸返傭、變相貼息等市場亂象。銀行也積極響應：工商銀行明確要“帶頭整治內卷”；平安銀行廣東分行已組織2000餘名員工簽署反內卷承諾書；廣發銀行等機構通過暫停高風險業務、最佳化績效考核等方式遏制惡性競爭……但銀行“反內卷”不能停留在喊口號。國研新經濟研究院創始院長朱克力認為，銀行業要跳出傳統賽道“反內卷”，必須抓住新經濟領域裡的結構性機會，這需要城商行和國有大行根據自身定位，採取差異化的創新策略。比如，城商行紮根地方、熟悉區域產業生態，可圍繞細分場景發力。朱克力舉例稱，低空經濟值得深耕，既可解農戶融資難，又帶動基礎業務增長，更讓城商行形成大型銀行難複製的差異化競爭力。國有大行反內卷可從首發經濟突破。其資金實力強、科技突出，適合做新產品、新服務首發平台。如長三角試點中，針對生物醫藥企業創新藥研發，推出全周期金融服務：研發階段供階段性貸款，臨床階段聯合保險降風險，商業化階段借跨境金融助出海。無論是城商行還是國有大行，反內卷的核心都是從規模競爭轉向價值創造。關鍵要摒棄“大而全”的思維，把考核指標從貸款規模轉向客戶生命周期價值，從單一利息收入轉向綜合金融服務收益。當銀行開始比拚誰更能理解產業痛點、誰更能整合生態資源時，“內卷”自然就破了局。 (中國經濟周刊)

“反內卷其實就是走高品質發展之路。”談及當下備受關注的銀行業“反內卷”話題，一位大行人士對本報記者直言。低利率時代下，銀行業正面臨典型的“不可能三角”困境：一邊是降低實體利率的政策導向與市場訴求，需持續壓縮利差空間；一邊是整體市場缺乏增量，優質業務資源有限；同時行業普遍存在的規模情結，又驅動銀行想通過擴大規模維持競爭力。三者相互制約，難以真正實現“穩息差、擴規模、控風險”的平衡。自2024年人民銀行首次用“內卷”形容銀行業現狀以來，監管部門迅速行動，一系列整治舉措密集出台，旨在重塑銀行業的競爭生態，推動其回歸服務實體經濟的本源。東方金誠金融業務部高級副總監魯金飛一針見血地指出，銀行業“反內卷”是監管用政策利率、MPA、自律機制等工具，將銀行業從“規模—虧損—風險”的負循環轉為“風險定價—合理息差—服務實體”的正循環中，最終目標是推動銀行業競爭從價格維度轉向價值創造維度，建構基於差異化服務和實體需求精準匹配的健康生態，從而實現銀行業的可持續發展。那麼，本輪銀行業“反內卷”究竟聚焦於那些關鍵領域？其背後的根源又是什麼？又將通過何種策略實現破局，擺脫規模的枷鎖和服務的短板？銀行業“反內卷”聚焦那些領域？“內卷”最早由康德提出，經戈登威澤、格爾茨、黃宗智等學者發展完善，原指文化、農業等領域達到特定形態後，在內部不斷複雜化卻無實質發展的現象；現指同行間為爭奪有限資源競相過度投入，致使個體“收益努力比”降低，如同努力“通貨膨脹”。2024年7月30日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會議首次指出要強化行業自律，防止“內卷式”惡性競爭。2024年11月，人民銀行發佈的《2024年第三季度中國貨幣政策執行報告》（以下簡稱《報告》）首次用“內卷”來形容銀行業現狀。該報告指出，由於商業銀行“內卷”嚴重，出現了貸款利率“下行快”、存款利率“降不動”的情況，導致存貸款利率與政策利率偏離度較大，進而影響調控效果、制約貨幣政策空間。進入2025年，從中央到地方，針對銀行業“內卷式”競爭的整治行動如疾風驟雨般密集展開。從監管部門一系列舉措，以及本報記者綜合採訪瞭解來看，“反內卷”主要聚焦於以下幾個關鍵方面：一是非理性價格競爭，這是監管著重打擊的首要目標。監管出手旨在遏制這種不顧成本、盲目降價或提高回報以爭奪客戶與市場份額的行為，讓價格回歸合理區間，使銀行依據自身成本與風險合理定價，維護存貸款市場良性競爭秩序。今年2月20日，上海金融監管局在全市最佳化營商環境大會上，發佈《行動方案》，鼓勵銀行保險機構入駐融資服務中心，開展小微企業普惠貸款的利率定價研究，指導各商業銀行普惠貸款科學定價，避免銀行“內卷式”競爭和貸款資金空轉套利。8月11日至13日，廣西金融監管局黨委書記、局長劉榮赴來賓、貴港、玉林調研，提出要有效整治內卷式競爭，在服務價格、行銷費用、中介服務、成本收益平衡方面研究提出行業禁止性規範標準，提升可持續發展能力。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瞭解到，無論是負債端部分銀行通過贈送購物卡、現金券、米面油等吸儲，還是資產端個人經營小貸款、消費貸款年利率跌破資金成本“賠本賺吆喝”，以及房貸返點從利率戰轉向返傭混戰、汽車分期貸款“高息高返”等，都屬於非理性價格競爭範疇。例如，當前房貸返點已成為銀行業內卷典型。據本報記者瞭解，一般銀行房貸返點為貸款金額的0.2%，激進的機構可達0.6%。上海易居房地產研究院副院長嚴躍進分析，隨著房貸利率下調空間縮小，銀行從“利率價格戰”轉向“返點價格戰”，本質是房地產市場調整下客戶量縮減、銀行面臨市場份額考核壓力的產物。監管已經注意到這一市場異動。8月12日，寧波市銀行業協會在其官方微信公眾號發佈《寧波銀行業吹響“反內卷”號角 劍指房貸“返點”》的文章，進一步規範個人住房貸款市場秩序。除了房貸返點外，汽車金融與消費貸領域同樣深陷內卷泥潭，不過監管均對此及時出手干預。此前21世紀經濟報導獨家披露，汽車分期貸款“高息高返”問題已被監管叫停；今年一季度，消費貸“價格戰”期間部分機構實際利率跌破3%，經監管部門窗口指導，自4月起銀行新發放消費貸產品年化利率不得低於3%。二是違規攬儲與不規範業務操作：監管堅決抵制各類違規攬儲行為。如今年6月，部分銀行將金融權益與潮玩收藏價值捆綁，設計“按代次定價”策略吸引客戶攬儲。同月，長三角某地金融監管部門下發通知，禁止銀行通過贈送實物禮品、與網際網路平台合作發放會員福利等方式吸儲，並要求相關業務限期退出。這一舉措延續了監管層規範存款市場的一貫思路——2020年原華東某銀保監局曾禁止銀行通過第三方平台吸收存款，2018年原銀保監會更明確將“違規返利吸存”列入禁止清單，嚴禁通過贈送實物等不正當手段攬儲。此外，央行在前述《報告》中還明確指出一系列嚴重擾亂存款市場秩序的“內卷”行為，包括：銀行存在規模情結，認為存款是“立行之本”，在月末、季末等業績考核時點，出現一些“高息買存款”“花錢買指標”行為。一些銀行還通過手工補息等操作把下調的存款利率又補回來，實際利率“明降實升”。部分銀行還不惜高息吸收同業存款，或以遠高於市場的利率水平來進行存款投標，推升了付息率。值得注意的是，針對銀行業“手工補息”和同業高息存款，監管已經分別在去年4月和11月通過市場利率定價自律機制對此進行治理。三是過度授信與風控底線鬆動。4月18日，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辦公廳發佈關於紮實做好2025年“三農”金融工作的通知，提出防止並糾正對涉農優質客戶過度授信、“內卷式”競爭等現象。據本報記者瞭解，部分銀行在激烈競爭下，為爭奪客戶從而放鬆對涉農優質客戶的授信標準，過度授信不僅造成資源浪費，更增加了銀行潛在風險。此外，一些銀行在房貸、消費貸等業務上，為獲取業務量，放寬風控標準，忽視貸款資金流向與潛在風險。四是服務同質化與畸形考核機制。多位業內人士表示，銀行業“內卷式”競爭背後，是多數銀行績效考核目標偏重短期，內部考核機制偏重規模增長。分支機構和客戶經理為完成放貸等任務，常採用以價換量的方式，導致服務同質化嚴重，銀行過度依賴“存貸匯”基礎業務，缺乏針對不同客戶群體的個性化、差異化服務。魯金飛向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指出，遏制銀行業“內卷”至關重要。資產端價格戰會壓縮盈利空間，迫使銀行放鬆風控標準；負債端“手工補息”等操作則扭曲市場定價機制，削弱貨幣政策傳導效率。若放任“內卷”持續，銀行可能陷入“規模擴張—風險累積—資本充足率下降”的困境中，最終威脅金融穩定。魯金飛稱，短期內，低價放貸和高息攬儲壓縮息差，削弱銀行資本補充和風險緩衝能力；中長期看，為追求規模而放鬆信貸標準可能導致資產質量惡化。目前央行已警示內卷可能影響貨幣政策傳導，若多數銀行盈利失穩，可能削弱整個金融體系應對衝擊的能力。內卷之源：規模執念與服務短板在銀行業如火如荼推進“反內卷”行動，一個關鍵問題亟待解答：究竟是什麼導致行業陷入如今的困局？事實上，銀行業的內卷並非偶然，而是多重因素交織的結果。中國社會科學院金融研究所銀行研究室主任李廣子指出，內卷的核心根源是多重結構性矛盾的疊加。從淨息差方面來看，6月25日，招商銀行召開2024年度股中國會，招行行長王良稱，2025年一季度是一個重要拐點，銀行的淨息差水平已經低於不良貸款率。據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統計，2025年二季度商業銀行淨息差降至1.42%，較一季度末下降0.01個百分點，遠偏離1.8%警戒線。而安永發佈的《中國上市銀行2024年回顧及未來展望》顯示，受市場利率持續下行、存量按揭貸款利率下調和持續讓利實體經濟等因素影響，2024年上市銀行平均淨息差為1.52%，較上年下降17個基點，已連續五年下降，最近三年淨息差均低於2%。這意味著銀行通過資金運用獲取利差收益的效率持續降低，盈利空間不斷被壓縮。在資金流向上，人民銀行資料顯示，雖2025年前7個月社會融資規模同比多增5.12兆元，但對實體經濟發放的人民幣貸款和外幣貸款、委託貸款、信託貸款、未貼現的銀行承兌匯票等的增速，卻都有程度不同的下降。這進一步加劇了銀行業競爭的激烈程度。多位銀行業人士向本報記者坦言，“內卷”最核心根源在於銀行難以擺脫對規模的過度追求。一位銀行業人士指出，幾乎所有銀行都視規模增長為硬性要求，例如大行之間會比拚在當地的市場份額及在母行體系內的名次，農商行則注重市佔率以及在全省系統內的排名。部分銀行還針對存貸、不良、資產質量、效益等方面實行黃綠旗考核，對末位者直接淘汰。“即便市場行情不佳，（全行考核的）增長目標依然存在，因此只能陷入內卷。我們會對比同業的存貸利率水平，擁有定價權限的一二級銀行會向總行申請利率定價，其中一個重要理由就是參考主要同業的利率水平。”一位大行分支機構人士表示，比如此前猛捲消費貸就是同行紛紛下調利率，誰不跟進下調，誰就會丟失市場份額。一位長三角地區農商行人士亦向本報記者透露，所在機構每家支行均設有利率檢測員，專職監測當地所有銀行的貸款利率變動並進行對比，以確保價格“不掉隊”。“現在大家其實可以看到，不同銀行的同質化競爭非常厲害，其實市場的有效需求沒有那麼蓬勃，在這個過程中各家銀行獲取資產的壓力是非常大的。”平安銀行行長冀光恆在今年3月的業績會上表示，“股份行受國有行、城商行兩頭擠壓，面臨更多的挑戰。”值得注意的是，據本報記者瞭解，在支援實體經濟政策驅動下，大行紛紛下沉發力普惠金融，但其定價並沒有完全按照客戶風險進行區分，背後其實也有規模情結影響。憑藉資金、品牌等優勢，大行以低利率、靈活政策爭奪中小企業客戶。這對部分股份行，以及中小銀行影響較大，進一步加劇行業同質化價格競爭。內卷的另一大原因是金融服務欠缺，導致銀行之間只能進行淺層的價格競爭。“我們的現代金融體系建設尚未完善。”上述大行分行行長說道，這其中包括決策體系，目前銀行業基層仍以人為主導進行決策，而非通過方案解決問題；同時還存在很多短期行為，比如任期制，有些銀行網點行長任期僅三年，疊加輪崗頻繁，業務無法深耕，且缺乏嚴格的優勝劣汰制度，進而導致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在該分行行長看來，現代金融服務能力，可類比於良好的現代健康管理對全科醫生的依賴。全科醫生會全面評估個體健康狀況，制定長期健康管理方案；與之相似，現代金融服務要求財富管理者關注家庭和企業的資產負債表健康，不僅要分析當下的財務狀況，更要預測未來的資金流動與風險變化。從個人角度，涵蓋求學、就業、置業、養老等各個階段的財富規劃；從企業角度，覆蓋初創、成長、成熟、轉型等全發展周期的融資、投資、風險管理等服務。通過這種貫穿個人與企業全生命周期的服務模式，為客戶提供專業、持續且個性化的金融解決方案，助力實現穩健的財富增長與可持續發展。“從理論上講，良好的服務需要有客戶差異化的定價機制，但實際上銀行在識別客戶能力方面存在欠缺，這也是服務能力欠缺的重要表現。”上述大行分支機構人士補充道。李廣子則聚焦深層結構性矛盾，指出金融供需不匹配是主因——宏觀經濟增速下降抑制金融需求，銀行業過往高速發展又催生同質化問題。此外，科技降低服務門檻加劇供需失衡，僵化的考核激勵機制驅使銀行過度追求規模，共同扭曲銀行經營行為。破局之策：監管引領與服務升級在銀行業深陷“內卷”困境的當下，多位業內人士認為，破局需雙管齊下，通過強化監管引領與推動服務升級兩大核心路徑，重塑行業競爭生態，實現高品質發展。監管層面的積極作為，是扭轉“內卷”態勢的關鍵力量。今年1月3日，工行行長劉珺在《中國金融》撰文指出，維護公平有序的市場秩序，需聚焦利率自律管理，尤其大型商業銀行應帶頭抵制“價格戰”。貸款端，在有效降低社會融資成本基礎上，堅持定價即經營，不發放稅後利率低於同期限國債收益率的貸款，合理確定貸款利率水平，防止資金淤積空轉。存款端，加強招投標利率自律管理，落實“利率調整兜底條款”自律倡議，持續規範利率定價行為。目前，“反內卷”行動已在區域和行業全面鋪開。今年以來，廣東、寧夏、安徽等多地金融監管部門聯合銀行業協會，通過印發負面清單、制定自律公約等方式，強力遏制惡性競爭。例如，廣東推出“1+3+N”制度體系，發佈銀行業與保險業反“內卷”自律公約；寧波針對房貸返傭亂象，通過《個人住房貸款業務自律公約》叫停返點行為；據本報記者瞭解，近期長三角某地利率自律機制設定2.41%的對公貸款利率紅線，若利率不合規，將影響銀行評級、履職評價等。在機構層面，各大銀行紛紛響應“反內卷”。工商銀行率先將整治“內卷式”競爭納入今年年中重點工作，廣發銀行、平安銀行也在會議中明確抵制惡性競爭。浙商銀行行長陳海強更在今年的年度業績會上公開表態，將徹底摒棄“規模情結”，轉向長期價值發展路徑。除強化行業自律外，提升金融服務水平是破局的另一核心關鍵。劉珺在前述文章中認為，市場競爭過度的根源在於同質化服務過度、差異化不足。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關鍵還是要提升專業能力，以服務創造價值、靠競爭力“吃飯”。應以利率自律機制等平台為依託，增進同業溝通交流，圍繞服務國家重大戰略、重點領域和薄弱環節，加強金融服務新模式、新業態的探索及經驗分享，推動健全多層次金融服務體系，更好地滿足實體經濟和人民群眾多層次金融服務需求。本報記者觀察發現，多家銀行已將特色化經營寫入下半年規劃。如蘇州銀行聚焦科創金融與養老金融，推進代發業務戰略，以特色服務增強競爭力。一位資深銀行人士指出，銀行服務的迭代演進暗含破局內卷的關鍵邏輯：櫃檯服務作為1.0版本，停留在物理網點的標準化交易層面，易陷入價格混戰；平台服務2.0版本通過線上化遷移提升效率，但仍難擺脫同質化競爭；AI智能服務3.0版本則借助技術賦能實現精準服務，成為差異化競爭的突破口。上述人士認為，從業務本質看，服務體系可劃分為三層：基礎服務以存貸匯為核心，為行業根基卻因高度同質化成為內卷重災區；專業服務則以體系化的強專業服務吸引客戶，例如有銀行本外幣資金池業務，憑藉跨境金融技術壁壘吸引外資銀行客戶回流，跳出“價格血拼”陷阱；特色服務則依託戰略定位形成專屬優勢，例如有的銀行以全球化外匯業務建構護城河，有的銀行則通過深耕“三農”領域形成客群壁壘。也就是說，專業服務與特色服務則通過技術壁壘和戰略定位，為銀行跳出價格戰提供了可行路徑。“贏得客戶即贏得業務，贏得當下更贏得未來。”前述大行人士強調，破除內卷的關鍵在於提升服務能力：服務個人客戶，可通過開展以線下為主的金融微課堂，針對不同年齡、資產層級的客群提供定製化財富教育；同步破解看似細微卻長期存在的服務痛點——將客戶投訴治理作為體驗升級的重要抓手。服務民營企業，則需建構覆蓋初創孵化、成長擴張、成熟上市全周期的綜合金融服務體系，以陪伴式資金支援替代單一利率競爭。談及服務升級的具體方向，業內專家各抒己見。魯金飛建議，銀行可從三方面深化服務：深耕產業金融，利用資料資產打造定製化方案；挖掘普惠與區域特色，開發細分領域風險定價模型；建構生態化服務，整合多元場景需求。上海金融與發展實驗室副主任董希淼強調，中小銀行應走“小而美”路線，在戰略、業務、管道與風控上實現差異化。李廣子則呼籲銀行通過流程與產品創新，聚焦“專而精”，建立核心競爭優勢。縱觀這場席捲銀行業的“反內卷”風暴，不僅是競爭格局的重塑，更是行業向高品質發展的深刻轉型。唯有在監管引導下築牢自律根基，以服務升級驅動差異化競爭，銀行業方能走出“內卷”困局，實現高品質可持續發展。 （21世紀經濟報導）

一、“內卷” 如何拖累中國企業盈利？近年來，產能過剩、激烈競爭與通縮的交織，持續壓制中國企業盈利，讓投資者對部分行業“無利增長” 的擔憂加劇。從資料來看，過去十年中國上市公司盈利增長74%，雖與實際 GDP 增長 76% 基本同步，但顯著落後於名義 GDP（106%）和營收（115%）的增長幅度。高盛建構的“內卷強度指數（III）” 顯示，太陽能、電池、化工、水泥是內捲風險最高的行業 —— 這些 “內卷行業” 貢獻了全中國企業盈利的 9%，佔 MSCI 中國指數市值的 8%。二、“反內卷” 政策如何發力？“反內卷” 首次出現在 2024 年 7 月的政治局會議中。據高盛政策追蹤，今年以來 authorities 已針對 16 個行業採取了 50 多項聚焦供給端和競爭秩序的行動。與2016 - 2018 年供給側改革相比，本次政策更側重行業自律、產能理性退出和公平競爭，覆蓋電商、汽車、太陽能、電池、上游大宗商品等多個領域。例如：太陽能行業：監管介入低價無序競爭，推動落後產能退出；水泥行業：要求企業實際產能與備案產能一致，依法整治過剩產能；汽車行業：17 家車企承諾將供應商付款周期縮短至 60 天（此前平均 170 天）。三、“反內卷” 能為企業盈利帶來多少提振？若“反內卷” 政策有效推進，企業盈利有望通過三個管道改善：更有利的定價環境、更理性的資本開支、更健康的行業競爭格局。從宏觀層面看，生產者價格指數（PPI）每上升 1 個百分點，可能推動企業利潤增長 2 個百分點（剔除金融業）。分行業看，若內卷行業的利潤率回歸至5 年中位數水平，到 2027 年這些行業的利潤可能增長 53%，為整體市場盈利貢獻約 2 個百分點；在樂觀情景下（所有行業利潤率回歸至 2010 年以來高點），到 2027 年市場盈利或累計提升 14%。不過，盈利提振幅度取決於政策執行力，以及行業勞動力影響、國企與民企結構、政府補貼等因素。四、那些行業和企業將成為“反內卷” 受益者？儘管部分“反內卷” 相關行業近期已跑贏市場，但仍有不少行業估值低於正常水平，尤其是水泥、太陽能、化工—— 按高盛行業框架，這些行業的政策利多尚未完全反映在股價中。高盛篩選出20 隻覆蓋 10 個行業的 “買入評級” 標的，自 2025 年 7 月中央財經委員會會議以來平均上漲 8%，未來兩年 consensus 預期盈利複合增長率達 17%。例如：電池行業的寧德時代（300750）；化工行業的萬華化學（600309）；水泥行業的海螺水泥（914 HK）。此外，行業龍頭更易從整合中受益，高盛“中國突出 10 強”（如騰訊、阿里巴巴、寧德時代等）因在行業收入中的主導地位，有望成為重要贏家。“反內卷” 政策正在為中國企業盈利復甦注入新動力，產能整合、競爭秩序改善有望推動相關行業利潤反彈。對投資者而言，關注高內捲風險但估值偏低的行業（如水泥、太陽能）及具備整合優勢的龍頭企業，可能捕捉到政策紅利帶來的機會。 (資訊量有點大)

俄美元首8月15日在美國阿拉斯加會晤，這是烏克蘭危機升級以來兩國元首首次面對面會晤，也是俄羅斯總統普丁自2015年以來首次赴美。分析家認為，俄美領導人本次同意會面，背後有各自的政治與戰略考量。從經濟領域來看，美國總統川普近期表示，若俄烏能夠達成協議，美俄雙邊貿易可望增加。事實上，美俄貿易自俄烏衝突爆發以來已呈現斷崖式下降，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資料顯示，2024年美俄貨物貿易總額約35億美元，其中，美對俄貨物出口額為5.26億美元，較2023年減少12.3%；美自俄貨物出口額為30億美元，較2023年減少12.3% 隨著美俄峰會召開，加上中美同意自8月12日起，再次暫停實施向對方商品加徵的24%的關稅90天，地緣政治緊張局勢緩和，黃金避險需求有所減弱，本周現貨黃金連日回落，一度回到3340美元以下水平。黃金走勢同樣受到聯準會降息節奏影響，美國7月CPI年增2.7%，與6月持平，但低於市場預期的2.8%，7月核心通膨率升至2月以來最高。CPI數據公佈後，市場預計聯準會在9月會議上降息的機率高達95%。另一方面，近年來美元信用削弱引發了越來越多國家擔憂。增持黃金是各國央行減少對美元依賴、降低美元資產風險的重要手段之一。中國人民銀行更新的官方儲備資產資料顯示，截至7月末，官方黃金儲備7,396萬盎司，季增6萬盎司，是連續9個月增持黃金。根據世界黃金協會統計，6月全球官方黃金儲備淨增加22噸，連續三個月環比小幅上升，市場人士指出，在去美元化大趨勢下，全球黃金儲備仍有潛在提升空間。下半年以來，中國「反內捲」行動持續推進，多個行業加入「反內捲」行列，中國有色金屬工業協會鋰業分會向鋰產業鏈相關企業發出倡議，呼籲以實際行動抵制「內捲式」惡性競爭，共同營造公平公正、平穩有序的市場環境。產業龍頭企業寧德時代位於江西的採礦端停產，被市場視為碳酸鋰產業「反內捲」去產能的重要訊號之一。多位專家分析，綜合整治「內捲式」競爭是解決當前經濟發展矛盾的關鍵舉措。除了傳統產業，部分新興產業也深受「內捲式」競爭困擾。有業內認為，針對不同產業可能要採用不同的政策發力方式。隨著「反內卷」行動持續推進，對消費物價和業品出廠價格產生一定影響。根據最新的物價資料，中國7月CPI環比上漲0.4%，較去年同期持平，核心CPI年增0.8%，是2024年3月以來最高水準。PPI仍維持在年減3.6%的低點，不過止住了過去4個月跌勢。分析指出，「反內捲」相關產業市場競爭秩序優化初見成效，價格降幅縮小，部分緩解了PPI跌勢。最新的金融資料顯示，廣義貨幣供應M2,年增8.8%，遠好過市場預期中位數8.2%，並創2023年12月以來的新高，至於狹義供應M1的增長也加快到5.6%，是2023年1月以來新高。M2、M1剪刀差為3.2個百分點，較6月縮小0.5個百分點。分析指出，近期相關部門推動破除「內捲式」競爭，可能使中小企業信貸需求下降。中國最新經濟資料顯示，7月工業、消費、固定資產投資成長率都有所放緩。業內普遍認為，內卷根源之一在於有效需求不足，因此還需要內需政策接續支援。作為提振消費的重要一環，中國近期推出有關個人消費貸款財政貼息和服務業經營主體貸款貼息兩項政策的實施方案。這次推出的兩項貼息政策是從消費的供需兩端同步發力，並強化與金融政策協同，有助於進一步提振消費。 （鳳凰衛視）

瑞銀近日發佈的報告Anti-involution - selectively participate for now，瑞銀認為中國“反內卷”將是未來一段時期的主線，報告分析了在這樣的環境下催生出的投資機會，聚焦太陽能、化工與鋰行業。一、核心結論：“反內卷” 政策擴容，結構性機會顯現瑞銀認為，中國 “反內卷” 政策已從前期的局部領域向更多行業延伸，儘管市場對政策效果仍存疑慮，但相關類股的股價風險偏向上行。政策背後的核心邏輯包括：提升企業盈利能力以增加稅收、緩解海外對中國產能過剩的擔憂。從風險收益比看，太陽能、化工和鋰行業是當前最具吸引力的類股，三者均具備低估值、政策動機明確、長期需求韌性強等特徵。報告強調，本次 “反內卷” 與 2014-2015 年相比，政策強度更低、干預方式更溫和（如通過《價格法》禁止低價傾銷而非直接限產），但覆蓋範圍更廣，已涉及汽車、太陽能、煤炭、醫療等 10 余個行業。反內卷政策時間線：2025年6-7月各行業政策出台節點（如6月汽車企業被約談、7月太陽能企業被要求價格不低於成本），呈現了政策擴容節奏行業風險收益比：對比各行業潛在上漲空間或下跌風險（如太陽能上行空間 238%），突出太陽能、鋰、化工的高性價比二、政策覆蓋與行業影響：從價格管控到產能最佳化“反內卷” 政策在不同行業的干預方式與力度差異顯著，主要分為三類：直接價格管控：太陽能行業被明確要求銷售價格不得低於總成本（依據《價格法》），預計可推動元件價格回升 10-15%；食品配送平台被要求整改 “激進促銷”，外賣佣金率或小幅提升 2-3 個百分點。產能約束：煤炭行業被限制 8 省份產量不超過產能的 110%，預計動力煤價格有 5-8% 上行空間；鋰行業加強非法採礦監管，碳酸鋰合同價或回升至 10 萬元 / 噸（較當前水平 + 40%）。競爭規則調整：醫療行業集采引入非價格因素（如產品質量），高毛利創新醫療器械受益；銀行業被要求終止 “內卷式競爭”（如高息攬儲），頭部險企的佣金率有望穩定。從效果看，政策對利潤率越低的行業動機越強：太陽能當前淨利率僅 1%（歷史均值 10%）、化工淨利率 5%（歷史均值 7%），政策推動利潤率修復的空間最大。各行業利潤率：對比太陽能（淨利率 1%）、化工（5%）、鋰（9%）與其他行業的盈利水平，解釋政策優先干預低盈利領域的邏輯行業政策影響表：彙總各行業政策動機、價格影響與分析師首選標的（如太陽能推薦隆基綠能、通威股份）三、重點行業分析：太陽能、化工、鋰的投資邏輯1. 太陽能：政策動機最強，估值修復空間大核心邏輯：當前淨利率僅 1%（歷史最低水平），海外反傾銷壓力加劇，政策禁止 “低於成本銷售” 可直接改善盈利。長期看，全球太陽能裝機需求仍將以 15-20% 增速增長。估值與催化劑：當前市淨率（P/B）2.22 倍，低於歷史均值（4.65 倍）；若利潤率回升至歷史均值，股價潛在上行空間 238%。2. 化工：產能出清 + 低估值連按兩下核心邏輯：尿素等子行業存在落後產能，政策推動 “老舊產能淘汰”，龍頭企業市場份額或提升 5-8 個百分點。當前 P/B 1.76 倍接近歷史底部（1.40 倍），安全邊際高。需求支撐：新能源產業鏈（如電池材料）需求增長可部分抵消傳統化工品疲軟，2026 年行業營收增速預計 7-9%。3. 鋰：供需錯配下的價格彈性核心邏輯：非法採礦佔比約 20%，監管收緊將減少無序供給；2026 年全球電動車滲透率預計達 35%，鋰需求增速維持 30%+。價格與盈利：碳酸鋰合同價有望回升至 10 萬元 / 噸（較當前水平 + 40%），帶動行業淨利率從 9% 回升至歷史均值 17%，對應每股收益（EPS）增長 93%。風險收益比：當前市淨率 1.86 倍，若估值修復至歷史均值，潛在上行空間 133%，而下行風險僅 12%（跌至歷史低谷 1.64 倍），風險回報比達 11.5:1，為所有行業最高。四、市場預期與估值：多數類股尚未反映政策利多瑞銀分析顯示，當前市場對 “反內卷” 政策的定價尚不充分，主要依據包括：相對表現平淡：相關類股自 7 月政策密集出台以來，平均漲幅僅 3-5%，未顯著跑贏大盤（見圖 3）。例如，太陽能類股相對滬深 300 的超額收益僅 2%，化工類股甚至小幅跑輸。機構持倉偏低：太陽能、鋰等類股的機構持股比例仍處於 2014 年以來的 30% 分位以下，遠低於消費、醫藥等類股。估值安全邊際高：化工類股當前市淨率 1.76 倍，接近歷史最低值 1.40 倍；太陽能市淨率 2.22 倍，較歷史峰值（5.18 倍）折價 57%，下行空間有限。報告強調，若政策效果超預期（如太陽能價格回升 15% 以上），相關類股存在戴維斯連按兩下機會 —— 盈利修覆疊加估值擴張。類股相對表現：對比各行業自7月1日以來的漲跌幅（太陽能 + 3%、化工 + 2%、鋰 + 5%），說明市場反應溫和五、風險提示與其他行業機會1. 潛在風險：政策執行力度不足：若企業陽奉陰違（如變相低價促銷），可能導致盈利修復不及預期，尤其汽車、食品配送等市場化程度高的行業。需求疲軟壓制效果：水泥、鋼鐵等行業的價格低迷主要源於需求不足而非惡性競爭，政策對利潤率的提振有限（預計水泥價格上行空間 < 5%）。2. 其他值得關注的行業：汽車：儘管當前盈利（淨利率 3%）低於歷史均值（5%），但需求對價格敏感，政策推動價格回升可能抑制銷量，分析師首選比亞迪、長城汽車。醫療裝置：集采引入質量權重後，高毛利創新產品受益，威高股份（1066 HK）被列為首選，但類股整體已部分反映政策利多（漲幅 13%）。總結：把握 “反內卷” 政策的結構性紅利瑞銀認為，“反內卷” 政策將是未來 6-12 個月中國股市的重要主線，其中太陽能、化工、鋰行業具備 “政策動機強 + 估值低 + 機構低配” 的三重優勢，建議優先配置。投資者可重點關注各行業龍頭（如太陽能的隆基綠能、化工的華魯恆升、鋰的青海鹽湖），同時警惕需求疲軟或政策執行不力的類股風險。隨著 PPI（生產者物價指數）持續低迷，未來政策加碼的可能性高於收緊，這將為相關類股提供額外催化劑。 (資訊量有點大)

當競爭不再創造價值，而是吞噬價值時，反思與變革就成為必然的選擇。中國的'反內卷'並非只是治理表象，而是對結構性矛盾的一次深刻觸及。這場變革考驗的不僅是企業，更是政策制定者的智慧與魄力。2025年7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分析研究當前經濟形勢，部署下半年經濟工作。本次政治局會議召開時間節點及戰略定位意義尤其引人關注。從時間來看，正值「十四五」規劃收官之年與「十五五」規劃制定的關鍵銜接期，同時也是距離2035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目標的十年中期評估節點。在此背景下，會議的工作佈置更加耐人尋味，尤其是一些重點工作和新提法。如推進重點產業產能治理；規範地方招商引資行為；增強國內資本市場的吸引力和包容性；企業家要勇立潮頭，以優質產品和服務贏得市場競爭主動等表述是首次出現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中。而其中，「依法依規治理企業無序競爭」 「推進重點產業產能治理」「規範地方招商引資行為」等，都明確指向了近期的熱詞「反內捲」。2024 年7 月，「反內捲」 成為中國政策重點。從去年7月30日中央政治局會議，到2024 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再到今年《政府工作報告》，相關舉措不斷落實落細，在反「內捲」上動真格。 5月20日，國家發改委明確提出，將從創新驅動、產業自律等四個面向系統整治當前多個重點產業中出現的「內捲式競爭」問題。 7月1日二十屆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六次會議召開，「內捲」是整治重點，會議為「綜合整治內捲式競爭」政策部署指明方向。在縱深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部分，明確六大工作方針，其中首要方針為，「要聚焦重點難點，依法依規治理企業低價無序競爭，引導企業提升產品品質，推動落後產能有序退出」。進一步明確後續「反內捲」政策路徑。 《反不正當競爭法》亦將於今年10月15日執行。圍繞著“如何破內卷”，更多新討論與新動作正在湧現。這意味著，「反內捲」不僅其來有自，已經有一系列部署，而且成為當前及接續的重點工作，在深化改革和未來規劃中，都具有其重要性。如何定義惡性內卷？過度與無效據說，「內捲」的「熱門」首先出現在一些知名高校，名校學霸們間流傳著一些不分晝夜不分場合不假思索堅定不移進行學習的「模範帶頭」照，有的人床邊就是文山書海，有的人騎著自行車還不分錢，最終，「邊走但如今，「內卷」幾乎已經走進了千家萬戶。 「內卷」在社會的普及程度，以及大家感觸的深度，都是相當有基礎的。大學生「卷」憑證，小學生「卷」才藝。大家都覺得'我必須卷'，而且很焦慮地“卷”，“卷”出來的結果到底是不是我想達到的，甚至都不清楚了。有的人卷學習，有的人卷工作，有的人卷企業，有的人卷產業，有的人問，怎麼叫「內卷」？要定義惡性“內卷”，兩大特徵或為“過度”與“無效”。所謂過度，即過載、過份、過線。輕的惡性“內捲”肯定“過載”，學生學習從十點睡覺到十二點到夜裡兩點，身體過載，打工人從節假日到雙休日到天天加班，時間過載，企業產業產品價格一再降低，價值承受過載。於是中度的「過份」必然產生。迷迷糊糊馬馬虎虎偷工減料粗製濫造，以彌補過載。繼續拖延，必然會到重度的“過線”，生產安全事故、產品質量不合格等，或踩踏法律法規紅線，危及消費者和上下游乃至整個行業與社會受害。同時，又是無效的。沒有效率也沒有效益，人不再給社會創新更多新價值，是為無效率，社會不再給個體更優的價格，是為無效益。多熬的夜、多加的班、多讓的利，都成了社會和自己共同的重擔，不產生新的價值，還將本來正常應有的價格空間給消耗殆盡。內捲化曾用來解釋社會衰敗「內捲化」一詞來源於拉丁文involutum，原意是「轉或捲起來」。康德區分了「演化」和「內捲化」。戈登威澤用它來表述這樣一類文化模式，即當達到某種形態以後，既沒有辦法穩定下來，也沒有辦法使自己轉變到新的形態，取而代之的是不斷在內部變得更加複雜。 1963年，美國人類學家格茲(Clifford Geertz)在《農業內捲化》一書中運用了「內捲化」概念來描述印尼爪哇地區的經濟與社會發展，將這一概念引入農業經濟領域，並提出「農業內捲化」。格爾茨的內捲化概念可以概括為，「一個系統在外部擴張受到約束的條件下內部的精細化發展過程」。此後，「內捲化」概念也被應用於中國研究。有些學者從「內捲化」角度來分析明清時代的中國社會，以解釋為什麼中國發達成熟的農業經濟沒有孕育出工業革命，而歐洲的低地國家和英國創造了工業革命的奇蹟，具有相當的理論解釋力。在上世紀20年代的相關研究中，基於“內捲化”理論，有人提出基層治理的“經紀模式”，非常具有啟發性意義。 「經紀模式」強調，鄉村幹部居於國家與鄉村社會之間，在完成國家治理目標的同時，也藉此實現自身利益目標。在華北農村的研究發現，受西方入侵等多方面影響，國家竭盡全力加強對鄉村社會的控制，尤其是從鄉村社會汲取財源用於政治現代化建設，然而，國家在基層進行權力擴張，卻缺乏相應的官僚化能力和治理水平，在徵稅和地方治安等方面只能啟用吏役作為代理，強力管制和能力低下加成，形成了非常畸形的國家政權“內捲化”困境，一幫黑社會性質的腐敗吏治出現，對上中飽私囊、對下敲詐勒索。基層政權進一步受到腐蝕，最終對國家政權穩定造成威脅。競爭是對的，但不能缺乏議價能力當前，中國經濟發展穩中有進，科技創新實力不斷提升，「內捲」究竟來自何處呢？不找到真問題，就無法解決真問題。有人說，是一部分企業的霸凌市、壟斷市場和價格。有人說，有些企業缺乏創新能力，靠低價生存，拉低了整體市場品質和價格水準。有人說，是因為中國人就是喜歡「卷」。中國人喜歡「卷」嗎？如果說激烈的競爭就是“卷”，那麼中國人的確並不抗拒、還很努力。但這也不是中國人的問題，而且是優點。從地區發展來看，受儒家文化影響的日韓等國和地區也相當“卷”，從歷史沿革看，歐美高速發展時期也非常“卷”。作為全球最大的發展中國家，高速的經濟發展、幸福的美好生活，都是十幾億人在全球激烈競爭中腳踏實地幹出來的。這種“卷”，是正當競爭，不是過剩輸出，恰恰是市場化的競爭結果。中國人不必為此自責，也堅決不接受自己無法建立產能的國家和地區的指責。但必須看到，中國在經濟不斷發展升級的過程中，確實存在一些深層結構性矛盾需要解決。首先，「內卷」是一種惡性競爭和缺乏議價能力的體現。通常而言，大眾會以為價格低是好事，說明更便宜。然而，消費者事實上多少也是市場上的供給方，如果市場開始缺乏普遍性的議價能力，企業收入下降、勞動者工資下降，會形成螺旋形下降緊縮。 「內卷」如果基於市場普遍缺乏議價能力，需要的不是只對個別企業和產業進行整治，而是要加大宏觀政策促進力度，提升市場需求和提振預期，使市場消費能力、消費願望都提高，市場流動性提升，促使整體價格和經濟發展都進入溫和通膨的良性循環。需要轉型升級的不只是企業，還有政策制定者造成內卷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供需對接不暢，導致定價扭曲的現象。許多企業抱怨行業價格過低，一些企業低價傾銷，導致整個行業失去活力和競爭力。這種抱怨相當普遍，也相當有趣。因為，通常我們會認為「內捲」和「低價」是龍頭企業壟斷價格造成的。但低價傾銷又通常是實力能力相對較弱的企業會操作的。試想，如果龍頭企業能壟斷產業價格，何不將價格抬高獲得超額利潤？所以，其中最關鍵的恐怕還是機制扭曲問題。在充分市場化交易時，價格能夠充分體現供求關係，低價傾銷能夠暫時存在，不可能有持續性，惡性內捲導致的低利潤即無效益肯定會將這些缺乏競爭力的企業出清，從而重新恢復正常交易和價格水平。但有些行業的有些企業，長期“僵而不死”，背後其實有深刻原因，包括一些地方對本地一些企業的支援、補貼等，致使一些落後產能和殭屍企業非但沒有消亡，反而變得“大而不能倒”，嚴重干擾了市場秩序。另一個重要問題，則是因為創新能力不能很好地定價。一方面大家抱怨低價內捲導致沒有利潤再去進行研發投入，以致於阻礙了創新。但從另一方面來看，這也是一個一體兩面的惡性循環，即內捲本身也是因為創新不足，只能捲價。而創新不足作為「因」的時候，有著更深刻的創新環境與動力不足的宏觀問題。這個問題反映的是當前經濟和產業轉型升級的關鍵問題。即中國在短短四十多年的高速發展過程中，已經到了創新升級的新階段，在許多領域，中國的科技創新成果和人才爆發。與此同時，一些部門和地方的轉型意識恐怕還沒有跟上。在建構營商環境時，服務意識還不強，對於企業的認知還停留在僅僅規模效應上，在知識產權保護、產學研用路徑打通的機制上推動不足，與當前科技發展的現狀和需求差距加大。有些地方在招商引資或補貼支援上，往往有規模保護過度的嫌疑，但在專利、技術、知識產權的保護上意識不足。最後看起來保護了整個的工業規模，其實犧牲了整體產業的未來。因此，需要的不只是企業本身，而是需要政策制定者們的產業與宏觀經濟和治理理念都要轉型升級。「反內卷」背後是系統性改革事實上，中央對「內卷」已經有深刻的認識，在積極推進「反內卷」背後，是系統性地、有前瞻性地在進行改革的深化和轉型升級的推動。這次政治局會議指出，“當前中國經濟運行依然面臨不少風險挑戰”，需“增強憂患意識，堅持底線思維”。當前，從國內看，經濟運行雖穩中有進，但有效需求不足、部分產業產能過剩等問題仍需破解。從國際環境來看，全球產業鏈重構加速，中美科技競爭持續升級，貿易保護主義抬頭，外部不確定性顯著增加。提振內需和促進科技創新已經是重要方向。「推進重點產業產能治理」「規範地方招商引資行為」可以更好為市場化理順機制、解決落後產能和企業出清問題，而「增強國內資本市場的吸引力和包容性」等則為科創型企業融資等進一步創造更好環境，才能更好鼓勵「企業家要勇立潮頭，以優質產品和服務贏得市場競爭主動」。會議明確，10月召開二十屆四中全會。二十屆三中全會已明確「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總方向，改革部署也將細化為「十五五」規劃的具體舉措，此次會議也是在確保改革與發展的系統性銜接。四中全會將聚焦“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五個五年規劃的建議”，並延續三中全會關於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主題。這一時間窗口的選擇，體現了對中長期發展戰略的系統謀劃，這既是政策預演，通過分析當前經濟形勢、部署下半年工作，為“十五五”規劃的政策框架提供實踐檢驗，為規劃中的宏觀調控思路定調。也是共識凝聚，“十五五”時期被定位為“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夯實基礎、全面發力的關鍵時期”，規劃將圍繞“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心任務，突出高質量發展、科技創新、綠色轉型等核心目標。而“反內捲”這個“小命題”，正在此時成為了背後這些宏大命題的一個“題眼”。 （FT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