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明天美國將對歐盟(全球)汽車施加25%的關稅3月26日,白宮官網發佈公告,將在2025年4月3號對所有進口的汽車都施加25%的關稅(汽車零部件的關稅推後一個月)。考慮到實際的汽車貿易,歐盟受到的潛在影響最大。當前最新的進展是歐洲已經準備好對美國做出讓步,並起草談判清單試圖說服美國減免即將生效的汽車關稅。二、這一次,事關增值稅川普在第一任期內雖也頻頻舉起關稅大棒,但這一次對歐盟的汽車關稅卻有所不同。25年2月13號發佈的總統備忘錄聲稱為了減少與外國貿易夥伴產生的巨額貿易逆差,美國將引入Fair and Reciprocal Plan,審查外國對美國產品施加的關稅,以及:"...對美國企業,工人和消費者徵收的不公平、歧視性或域外稅,包括增值稅 ”如無例外,這是增值稅第一次被作為關稅的正當性基礎或戰略標的。三、為什麼是增值稅?增值稅是最“優質“的稅種,可能沒有之一,因其通過進項抵扣(input credit)的根本機制實現不對生產和銷售的流通過程產生扭曲效應,並最終由消費者承擔。放到跨境貿易層面,各國對出口的產品退還出口前負擔的銷項稅,以使產品在境外以更低的價格銷售,但進口國同樣會按照本國的增值稅率施加增值稅——與本地產品一致。所以,在各國普遍實施增值稅的情況下,貿易互有來往,VAT能給本地產品和進口產品同等待遇,增值稅的這種機制效果良好,受到廣泛歡迎(在全球超過170個國家使用)。因此,1947年《關貿總協定》(GATT)第三條和《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定》(VCM)附件1就明確排除增值稅退稅構成出口補貼。歐盟就對各成員國之間的增值稅做了大量協調。往大了說,增值稅是歐盟生命力的體現,也是歐盟政治生命的來源之一。那為什麼美國要對歐盟的增值稅發難呢?有兩個方面:第一,美國沒有聯邦層面的增值稅,只有州層面的銷售稅(sales tax)。由於沒有增值稅的進項抵扣機制,銷售稅有疊加效應(cascading),隨著流通環節的增多,稅負明顯更重。因此,美國汽車出口到歐盟,沒有退增值稅的環節,也不退消費稅,但要在歐盟繳納進口增值稅;第二,反過來,歐盟出口汽車到美國,卻被退了歐盟的增值稅,到了美國也沒有被施加額外的進口增值稅。所以,川普的視角不是美國汽車在歐盟是否被公平對待,而是美對歐出口和歐對美出口的因增值稅引起的實實在在的價格差——假設美歐生產了同等價值的汽車,最終卻因為增值稅導致美到歐的價格大於歐到美的價格。所以,包括川普在內的很多人認為是VAT導致美國汽車對歐盟消費者的吸引力不足,進而導致美對歐貿易逆差。(示意:BMW car (worth 100) was exported at 100 dollar to US and sold to US consumers at 105; Cadillacs (worth 100) was exported at 105 (with sales tax) to EU and was sold at 126 to eu consumers. 製圖:chatgpt 4-o)四、要加征的關稅為什麼是25%?回到最初的問題,答案也就迎刃而解。因為歐盟各國平均來看VAT的稅率大概在20%, 歐對美汽車出口會退掉20%,那美國就加關稅20%拉平;又因為美對歐出口無法退sale tax,所以再加5%,實現歐美和美歐出口價格均衡。五、房間裡的大象自2月份增值稅被美國明確擺出來作為發起關稅的依據後,歐盟和一些國際組織相繼解釋為什麼增值稅不構成出口補貼,一個核心的解釋是雖然增值稅有退稅,但在進口國按照目的地原則,進口產品和本國產品都會被徵收同樣的增值稅,所以沒有給進口產品競爭優勢。但是川普政府關注的是美對歐出口相對於歐對美出口的價格劣勢——而這甚至早在1970年代就被美國關注到了(以及產生後續一系列的立法鬥爭),導致的美歐貿易的不均衡。比較的視角雖然詭異,但確實對於實現目標——讓歐對美出口變貴,美對歐出口便宜,進而減少逆差是可行的。當然,除了加征關稅,最直接的解決方案是美國也引入增值稅,但這明顯被美國的財稅憲政體制不允許,所以美歐的結構性矛盾最終以關稅的形式表現出來。而這又不僅僅是美歐的矛盾,實際上是美國與他所有採取增值稅的貿易夥伴的矛盾,中國也不例外。所以本次的25%汽車關稅也確實是對所有國家徵收的,甚至有傳言是永久的(permanent)。不過對於中國施加關稅的理由是如此之多好找,也確實不需要繞一大圈子回到增值稅上了。 (國際經濟法融合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