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新能源汽車界的兩大「頂流」——特斯拉和比亞迪,都交出了一份「看似亮眼、實則隱憂」的答案。先來看看那個總是能攪動風雲的特斯拉。台北時間10月23日美股盤後,特斯拉公佈了2025年第三季財報:因為季度交付量(49.7萬輛)創歷史新高,營收年增12%至281億美元,超過華爾街預期,也刷新了特斯拉成立以來的最高季度營收紀錄;但淨利僅13.7億美元,年比縮水近四成;歸母淨利率4.9%,季後的5.3%下降了0.4個百分點。更讓市場擔憂的是,這份看似不錯的成績單可能難以持續。一位關注特斯拉的投資人分析,第四季銷售很可能回落——原本被寄予厚望的廉價版Model 2.5項目,在此次財報中沒有再提,「基本確認已經取消」。不僅如此,作為特斯拉未來成長故事核心的FSD(完全自動駕駛),其V14版本雖已在北美推出,但付費滲透率依然低迷,該季度確認收入同比下滑;備受矚目的Optimus機器人,其原型機發布和量產計劃也再次被推遲。特斯拉如何維持現在近450美元的高點股價,成為市場最大的問題。比亞迪的情況同樣微妙。雖然前三季累計銷量326萬輛,已完成全年460萬輛目標的七成,但9月銷量(39.6萬輛)罕見地同比縮水了近6個百分點;第二季度歸母淨利潤(63.5億元)同比下降30%。這是比亞迪三年多來首次出現季度利潤下滑。表面看來,特斯拉與比亞迪都承受著「價格戰吞噬利潤」的壓力;但本質上,兩家面臨不同的成長困境。特斯拉的難題,是當「未來」的敘事兌現受阻,能靠平價車型「向下」搶到多少市場份額?而比亞迪,正鉚足了勁,透過騰勢、仰望這些高端品牌,以及大刀闊斧的全球化策略「向上」突破。一旦特斯拉的「向下」策略探入比亞迪腹地,兩大巨頭的較量將全面升級。屆時,如果比亞迪的海外銷售繼續突破,智駕系統滲透率也達到一定水平,或許將改寫它僅被視為一隻「汽車股」的現狀。特斯拉(市值1.49兆美元)如今高達約283倍的滾動市盈率,對比比亞迪港股(市值9473億港元)僅20倍的滾動市盈率——這巨大的估值差距,或許也將被改寫。特斯拉「向下」:「AI」跳票,用銷量換時間特斯拉第三季交付49.7萬輛,營收281億美元,其中剔除碳積分和租賃後的核心賣車收入達204億美元,這些數字都超出了市場預期。但仔細拆解會發現,這份看似不錯的成績單,其實有兩大「助攻」的功勞。一是美國市場(Q3銷量約17萬輛)在補貼(高達7500美元的新能源汽車聯邦稅收抵免政策)退出前的集中搶購,提前「透支」了未來需求。二是9月針對中國市場(Q3銷量約17萬輛)推出的Model YL三排座椅版本,拉動了銷量回升。而歐洲市場(Q3銷量約5萬輛)因貿易摩擦和馬斯克的政治立場表現平平。如果四季這些「助攻」消失,銷售和賣車收入很可能會季比回落。更讓市場擔憂的是,即便憑藉這些短期刺激獲得了銷量,特斯拉的利潤仍在大幅下滑:淨利潤年減37%至13.7億美元。究其原因,問題並非出在核心的賣車業務上——其單車收入(4.18萬美元)與上季基本持平,核心賣車毛利率(剔除碳積分和租賃收入)環比回升至15.4%,基本符合市場預期;而是出在對「未來」的狂熱投入上——該季度,特斯拉的研發費用(16.3億美元)和資本開支(22.5億美元)高達38.8億美元,主要砸向了HW5.0晶片、Robotaxi和Optimus機器人上。資本開支下個季度將繼續增加到28.7億美元,為FSD迭代和Robotaxi商業化做準備。特斯拉近450美元的高點股價,不是光靠賣車就能撐起來的,它還需要AI業務的支撐。但Robotaxi還在大規模測試階段;FSD V14版本因付費滲透率低,確認收入不升反降,同時,在中國、歐洲等關鍵市場獲得運營許可也是一大難題;Optimus又一次跳票,3.0原型機從Q4推到明年Q1,量產從2026年初推到年底。燒錢太猛拖累利潤,可AI業務短期難以變現,無法支撐公司這麼高的估值。於是,我們看到特斯拉開始「往下走」:推出更便宜的車型,用降價走量來支撐估值。市場此前普遍期待特斯拉推出“2.5萬美元的全新車型”,但它選擇了一條更快的路——直接在現有車型上做減配降價。 10月上旬,它在美國市場推出了兩款「標準版」:Model Y標準版售價不到4萬美元(約28萬人民幣),Model 3標準版不到3.7萬美元(約26萬人民幣)。這個版本還未登陸中國市場,但市場已經開始猜測。若以美國市場11%-13%的降幅來算,國產Model 3、Model Y標準版的起售價可能分別降至20萬元、23萬元左右。如果這個預測成真,意味著特斯拉將直接進入比亞迪等中國品牌的主戰場。比亞迪「向上」:利潤承壓,向上、向外破局再把目光轉向比亞迪。與特斯拉高達280多倍的本益比相比,比亞迪港股僅20倍的本益比——代表了資本市場兩種不同的定價邏輯:特斯拉被定價在“未來”,比亞迪被定價在“當下”。比亞迪一直是「當下」表現最好的新能源車商之一,不過也遇到了新的麻煩。先說銷量:9月銷量39.6萬輛,年減了5.5%;2025年前9個月,累計銷量約326萬輛,較去年成長18.6%,相比2024年前9個月32.1%的成長速度,放緩。當然也有亮點:高端品牌方程式豹、騰勢都在穩定成長。再說利潤。第二季歸母淨利63.5億元,年減30%。這是比亞迪三年多來首次出現季度利潤下滑。關鍵是,賣車毛利率降至18.7%,單車淨利約0.5萬元,大幅低於市場預期的0.8萬元。利潤下滑背後的深層邏輯是什麼?這不僅是價格戰的問題,更是比亞迪在轉型期必須面對的挑戰。先來看市場競爭格局的變化。比亞迪的DM 5.0插電混動技術,曾經是產業標桿,讓它在插混市場佔據超過50%的市場。但隨著產業技術進步,競爭對手如吉利的雷神電混、長城的Hi4等,都在快速追趕,且在用「更低價格、更高配置、更大空間」的策略,直接對標它的主力車型。結果是,比亞迪在全球插混市場的份額依然領先,但市場份額由近40%降至28.9%(TrendForce集邦諮詢),丟失的份額主要被吉利、問界等品牌瓜分。再來看比亞迪的商業模式。它採用的是高度垂直一體化的重資產模式——即自己生產電池、電控、馬達等核心零件。這種模式的核心邏輯是:固定資產折舊成本是固定的,銷售量越大,分攤到每輛車的成本就越低,當市佔率下滑,單車成本就會上升。今年第二季度,比亞迪持續增加資本開支,主要用於海外工廠建設和智慧化研發,固定資產規模持續擴大。這是為長期發展做準備,但短期內,市佔率下滑導致規模效應減弱,導致第二季的單車成本(11.2萬元)季增了1萬元。那比亞迪有沒有透過漲價來避險成本上升呢?答案是:有,透過出海和高端化,將單車價格(13.7萬元)環比提了0.4萬元,但漲幅有限,最終單車毛利2.6萬元,環比上季度還是下滑了0.6萬元。比亞迪的應對策略很清晰:一是品牌“向上”,用騰勢、仰望這些高端品牌來拉高利潤。從數據來看,雖然高端品牌目前佔比還不高,但成長趨勢明顯。二是「向外」擴張,2025年上半年海外賣了47萬輛,年漲了1.3倍,歐洲市場更是暴漲3倍,而且海外定價更高,成了新的利潤池。不過,國內市場也有新的困擾。 2026年開始,購置稅減免政策要調整了──純電續航門檻從43公里提到100公里。這意味著,比亞迪多主力PHEV車款直接少了5千元到1萬元的價格優勢。比亞迪當然也在應對,9月推出的秦PLUS DM-i 128km版本就是為了滿足新政策。但換個角度看,這個政策對比亞迪來說,未必全然是壞事。一方面,提升純電續航得用更大的電池,它確實會在短期內壓縮利潤空間,而這部分成本很難完全轉嫁給消費者。但另一方面,那些技術累積薄弱的品牌,可能會因為成本上升而被淘汰出局,這反而會為比亞迪這樣的頭部品牌騰出更大的市場空間。用利潤換空間,誰的贏面比較大?當特斯拉“向下”,比亞迪“向上”,兩個看似相反的戰略,卻正把兩家巨頭推向同一個戰場。●圖片來源:pexels它們原本各有地盤。特斯拉穩坐20萬元以上市場,靠著品牌、智慧駕駛和科技生態「吃好」;比亞迪則在大眾市場,以「電比油低」的極致性價比「吃飽」。但如果特斯拉把價格打到20萬元左右,它就踏入了燃油車轉向新能源的「主戰場」——而這,正是比亞迪的腹地。比亞迪在這裡布下了最密集的產品矩陣,也擁有最堅實的使用者基礎。未來兩三年,這場攻守戰將徹底進入白熱化階段。較量的本質,不只是“誰賣得更多”,實際上是兩種估值邏輯的對決。兩家的商業模式不同,以2022年為例,特斯拉的淨利率高達15.4%,比亞迪僅3.9%。特斯拉走的是「技術溢價」路線。它用智慧駕駛、4680電芯、一體化壓鑄這些前沿技術,讓消費者願意為「科技感」買單。即使降價,單車利潤依然可觀。這給了特斯拉一個緩衝地帶:用賣車利潤支撐AI研發,等待「未來故事」兌現。比亞迪則走「規模經濟」路線。它憑藉著垂直一體化和極致的成本控制,把價格壓到競爭對手無法跟隨的水平,然後用銷售規模攤薄成本。但局面正在改變。到2025年第二季度,特斯拉的淨利率已大幅下滑至5.3%,比亞迪則微降至3.2%。差距明顯縮小。如今,兩家都在用“眼前的利潤”換取“未來的空間”,問題是:誰的贏面和容錯空間更大?特斯拉在賭「未來會準時到來」。它的AI業務是「從0到1」的突破-Robotaxi能不能商業化,FSD能不能大規模普及,這些都是質變。如果成功,估值會大幅提升;反之,估值會大幅回檔。比亞迪在賭「轉型能趕上節奏」。它的高端化和全球化是「從1到10」的量變,可以循序漸進,也允許試誤調整。即便沒有爆發式成長,只要方向正確,持續累積也能見度。但這不代表比亞迪就能高枕無憂——對手不會給它太多時間。從更大的視角來看,兩家都在用“當下”換“未來”,也代表著整個新能源汽車行業正在經歷的轉變:從“高增長、高估值”的上半場,進入“增長放緩、利潤承壓”的下半場。特斯拉“向下”,以規模換時間,為AI業務爭取驗證期。比亞迪“向上”,用利潤換未來空間,透過高端化和全球化提升單車利潤,擺脫“增收不增利”。在這場對決中,什麼樣的企業能活得更好?答案不是能講出「最好故事」的公司,也不是能做到「最低價格」的公司,而是既能守住當下利潤,又能看見未來方向,還能在兩者之間找到平衡的公司。(品牌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