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各國瘋狂購金的大牛市中，突然出現了一件極其反常的事。11月20日，俄羅斯中央銀行向俄羅斯國際文傳電訊社確認，該行已開始出售儲備的實物黃金，以彌補國家預算所需資金。這是俄羅斯歷史上首次公開將黃金儲備用於財政支出。賣了多少？據俄羅斯財政部的資料：從2022年俄烏衝突前~2025年11月1日，國家財富基金的黃金儲備從405.7噸驟減至173.1噸，累計拋售232.6噸，拋售比例高達57%。這與俄羅斯過去的黃金操作有本質區別：以前主要是政府與央行之間的帳面調整，黃金仍留在國家金庫，屬於是“帳面調整”；而這次是實物交易，是“實質性減持”。這是貨真價實的“搬金條出庫”，標誌著俄羅斯財政政策的重大轉向。至於原因，顯而易見：補貼俄烏衝突支出。但這必然不是全部。一、百萬之師，日費浩繁從資料上看，俄羅斯的財政壓力已經爆表：2025年上半年財政赤字高達3.69兆盧布，是2024年同期的5倍以上。最大負擔是軍費。2025年俄羅斯聯邦政府的財政支出規劃為41.469兆盧布，其中13.5兆盧布為國防開支預算，佔比高達32.55%，比2024年還要增長25%。而這還不是全部。2024年，4.1兆盧布的經濟部門支出中，還有3.05兆被列為軍事工業補貼支出。2025年，若經濟部門的補貼不變，仍為3.05兆（大機率不止）。那麼整個2025年，俄羅斯的戰爭投入資金，至少也是16.55兆盧布，平均每天超過453億盧布。為什麼會這麼多？而且是越來越多？我們之前算過幾筆帳。第一，軍餉。2025年，俄羅斯軍隊總規模擴大至239萬人。其中，合同兵98萬，軍官23萬。2024年，前線軍官的月薪為22萬盧布/月，前線合同兵的月薪為26萬盧布/月；後方人員收入較低，分別按12萬盧布/月、10萬盧布/月計算。假設有4萬軍官和30萬合同兵上前線（實際上應該不止），以10%的平均通膨率粗略計算：合同兵2025年的總薪資（300000×260000+680000×100000）×1.1×12=19272億盧布。軍官2025年的總薪資（40000×220000+190000×120000）×1.1×12=4171.2億盧布。剩餘118萬義務兵和文職人員，即便按照最低標準10萬盧布/月，總薪資也高達1180000×100000×1.1×12=15576億盧布。……加起來是39019億盧布，近4兆。這還沒算數以萬計的外國僱傭兵支出；以及當局為了穩住士氣，很有可能給士兵加薪。第二，軍火。從2023年開始，俄羅斯的武器出口總額，就從過去多年140億~150億美元的穩定水平，驟然下降至10億美元以下，幾乎等於沒有。與此同時，進口額則在不斷上升。2021~2025年，俄羅斯對外採購軍事裝備數額，從1800億盧布飆升至4400億盧布，預計漲幅超過140%。以俄羅斯的軍工業能力，如果可以，一定是選擇自己生產。但現在這種情況，只能說明其國內的軍工業即便超負荷運轉，也無法承擔戰爭的消耗。第三，撫卹金。據俄羅斯國內的獨立媒體“Mediazona”聯合BBC俄語頻道，對士兵的遺囑認證處、以及對士兵家屬的追蹤調查：2024年11月7日，確定的訃告數量為77143；到2025年8月初，達到121507份。士兵從戰死到家屬發出訃告，往往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訃告數並不能完全反映陣亡數。以20%的延遲率算，兩組資料的真實陣亡人數可能分別為9萬人和15萬人以上。也就是說，10個月內增加了6萬人。按照平均值算，2025年全年的陣亡數，至少是0.6萬×12=7.2萬人。陣亡者的家人，將獲得總統一次性賠償金（500萬盧布）、國家保險金死亡賠償金額（344萬盧布）、國家一次性補償金（516萬盧布）和地方補償金（100萬~300萬盧布）。平均下來約1450萬盧布。不算其他獎金和保險支出，2025年的撫卹金至少為1450萬×7.2萬=10440億盧布。只看以上三筆帳，2025年的支出就將近5.5兆盧布。再加上陣地的修繕、物資運輸……等等，全都是天文數字。更關鍵的是，在支出大幅增加的同時，收入卻銳減。二、捉襟見肘戰爭最初一段時間，得益於全球能源暴漲，俄羅斯確實是“越制裁越有錢”。但這種好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最關鍵的，是財政支柱——能源收入銳減。從2022年6月開始，石油價格便一路下跌至今。加上歐盟第18輪制裁方案的影響，導致俄油價格跌得更慘。2025年5月，烏拉爾原油均價跌至每桶53美元，遠低於財政平衡所需的每桶75美元。為此，俄羅斯財政部在5月份被迫將2025年平均出口油價預期從69.7美元下調至56美元，收入預期減少24%。現實甚至比預期更差。根據俄羅斯財政部的資料，2025年1~10月油氣稅收收入累計僅7.5兆盧布，同比減少超過2兆盧布，降幅超過21%。10月份單月油氣稅收入8886億盧布，同比下滑27%據KSE研究所預測，在當前價格上限和制裁狀態下，2025年俄羅斯石油收入預計只有1580億美元，2026年降至1310億美元。其次，外匯儲備被大量凍結，導致流動性危機。俄羅斯共有約3000億美元外匯儲備被凍結，這些資產原本是用來穩定經濟、應對國際貿易的儲備金，這幾年卻成了看得見卻用不了的數字。導致俄羅斯國家財富基金的整體流動資產（包括黃金和人民幣）已經下降55%，僅剩516億美元。怎麼辦？找藉口印錢。比如，2022年12月，俄羅斯財政部以2.4兆盧布的價格，把1218.52億日元、27.7億英鎊、285.17億歐元的被凍結海外資產，打包賣給央行。問題是，這些資產並不在俄羅斯政府手上，所以整個交易過程都是虛擬的。相當於這2.4兆貨幣，是憑空增發的。……過去幾年，通過類似的操作，俄羅斯的流通貨幣量迎來史無前例的增長，平均增長率約為2009~2022年的兩倍。但這種操作，無疑加大了通膨風險和匯率壓力。貨幣氾濫的直接結果，是一度穩住的盧布，在2023~2024年又連續大幅貶值。為了延緩貨幣貶值的速度，在全球降息的大背景下，俄羅斯央行被迫選擇了相反的方向。截至2025年10月27日，俄羅斯央行的基準利率為16.5%，2025年基準利率均值預計為 18.8%~19.6%。這種高利率環境理論上有助於抑制通膨，但現實是即便這麼高的利率，通膨依然止不住。根據俄羅斯央行的資料，2025年10月的年通膨率為7.7%，雖然較3月份10.3%的高點有所回落，但仍遠高於4%的目標水平。這從側面說明，目前明面上的盧布匯率，是嚴重注水的結果。真實的情況，遠比紙面上糟糕。路邊社的資料是，在黑市，盧布換美元早就跌到了250:1。甚至，在莫斯科和聖彼得堡的許多高端場所，都禁止顧客用盧布結帳。在以上種種背景下，作為流動性最後的堡壘，黃金儲備遲早被盯上。眼下正是那個時候。通過拋售黃金獲取現金，不僅可以緩解財政壓力，還可以通過減少貨幣流通量來避險通膨風險。俄羅斯央行通過“貨幣鏡像操作”，在財政部動用國家福利基金時，通過拋售黃金來避險流動性注入，從而穩定貨幣供應量。這種手法，至少可以解燃眉之急。對市場的影響，又有多大？三、能抗多久？中短期看，幾乎沒有影響。復盤過去幾天的金價走勢，僅11月20日消息公佈後，金價急挫0.5%，但很快就被買盤承接走穩。最近幾日甚至還在回升。市場如此平靜，無非兩個原因。第一，232.6噸的拋售量聽起來驚人，但國際黃金市場日均成交量超過千億美元，根本無法撼動整個市場的供需平衡。而且這種趨勢是長期的。根據世界黃金協會的年度調查報告：73%的受訪央行預計未來五年美元儲備佔比將持平或進一步下降，而95%的央行預計全球官方黃金儲備將在未來12個月內繼續增長。第二，由於受到制裁，俄羅斯黃金根本無法進入倫敦、紐約等國際主流市場，只能在國內市場或向亞洲市場銷售。先說國內市場。正如上文所說，民間對盧布的信任大幅縮水。俄羅斯每天可兌換的外彙總額，也被控制在10億美元以內，遠低於戰前的30億。這種情況下，怎麼保住自己的財富？買黃金是最穩妥的方式之一。過去四年，俄羅斯民眾累計購買約282噸黃金；2025年前三季度，個人買家佔了國內黃金成交量的30%。顯然，俄羅斯民間對黃金的吸納能力極為強勁。再說亞洲市場。2022年之前，歐洲還佔俄羅斯黃金出口的41%，但在制裁實施後，這一比例直接跌到9%；與此同時，亞洲市場佔比從原來的不足30%飆升到68%。最大的客戶當然是中國，通過香港作為中轉樞紐，2025年上半年中國從俄羅斯進口的貴金屬達到10億美元。俄羅斯每年能開採300多噸黃金，未來這些黃金只會持續流向亞洲。這種“定向銷售”的模式也避免了對國際金價的直接衝擊。也就是說，即便接下來兩年，俄羅斯繼續以200噸左右的規模拋售黃金，通過國內市場和亞洲市場消化，依然不會對市場的整體行情產生很大影響。但這種情況，明顯無法長期維持。此時此刻，黃金不僅僅是財富，更是一個國家長期經濟韌性的保障，戰略價值遠超貨幣。更重要的是，按照目前的拋售速度和財政消耗水平，俄羅斯的黃金儲備雖然總量可觀，但如果戰爭還不盡快結束，財政壓力繼續加大，黃金儲備的消耗速度必然進一步加快。根據俄羅斯財政部的預測，2025年全年赤字將突破6兆盧布大關，創歷史最高紀錄。232.6噸黃金價值雖然超過330億美元，也僅相當於4個月的戰爭開支。這意味著，如果沒有其他財政收入來源的改善，俄羅斯的黃金儲備3~5年內就耗盡。屆時又該如何？ (虎嗅APP)

美國憲法賦予課稅與支出的權力，並不是交給國家元首，而是交給最接近人民、選民直接選出的代表，也就是國會議員。財政即權力，而這個國家的開國元勛擔心，如果由總統一人決定政府如何動用聯邦國庫，總統就會演變成一個君主。然而，川普總統一直在嘗試把國會的這項憲法權力攫為己有。他一再無視眾議院與參議院通過的法律，根據自己的心血來潮與政治議程，擅自決定花錢，或不花錢。根據聯邦監督機構政府問責局的認定，他至少已經六次違反法律。而這六次還不包括政府關門期間他繼續無視法律的做法。這些舉措，是一套整體策略的一部分，而這套策略主要由川普的預算局長拉塞爾沃特設計。沃特同時也是傳統基金會「2025計畫」檔案的起草者之一，該檔案為川普的第二個任期勾勒了一份潛在的施政藍圖。這些做法同樣契合川普更廣泛的政治路線，即將美國一步步推離民主傳統，把權力集中到一個人身上，也就是他本人。令人不安的是，在川普執行這場奪權行動的過程中，共和黨國會議員始終袖手旁觀。川普對財政支出權的濫用，大致可分為三類。第一，他拒絕支出國會已經撥付的資金。他利用一種被稱為「口袋撤銷」撥款的操作，逃避發放對外援助，並且扣留了用於電動車、圖書館與博物館、學前班及其他學校、科研資助和緊急應變行動的資金。第二，川普動用了國會並未撥付的資金。在政府關門期間，他在沒有獲得國會批准的情況下，向軍隊官兵和部分其他聯邦僱員支付薪水。其中一部分支付甚至使用了某位億萬富翁支持者提供的私人資金，這樹立了一個極其危險的先例。在任期更早的時候，他以「緊急狀態」為名，將軍費挪用於其邊境強硬執法行動。第三，總統採取了一些措施，實際效果是推翻了國會有關支出的決策。在這些情況中，他沒有名義上增減聯邦資金，但透過其他做法，讓某些機構根本無法執行國會為其設定的使命。例如，他透過裁員讓教育部元氣大傷，以至於該部門無法執行國會專門撥款要求其完成的某些職能，例如保護學生的公民權利。他對消費者金融保護局也採取了類似的削弱措施。在其中部分案件中，法院試圖阻止川普的做法，但在案件在司法程序中一路上訴的同時，其政策仍在持續生效。在另一些過多的情況中，最高法院則不明智地認可了川普的做法。 （例如，最高法院放行了他削減對外援助的舉措，理由是總統在外交政策上擁有廣泛權力。）無論那種情況，最終結果都是總統權力的擴張以及立法機關地位的削弱，這一點理應引起所有與美國開國元勛一樣警惕集權的人高度擔憂。川普及其支持者可以合理地聲稱，行政權力過度擴張的趨勢並非始於他們。面對一個長期陷入僵局、充滿對立的國會，以往的總統也曾試圖擴大自己的權力，其做法雖未必違反聯邦法律的字面條文，卻違背了法律的精神。拜登總統在國會反對聲浪（其中也包括少數民主黨人）面前仍試圖推動學生貸款減免，就是一個例子。然而，川普與以往的總統不同。他走得遠得多，這正是政府問責局在短短幾個月內就認定他六次違法的原因所在。無論如何，「是他先開始的」本來就不是孩子犯錯的正當辯解，更不可能成為總統違法的合理藉口。共和黨人幾乎沒做什麼來應對川普對國會財政支出權的廢棄與侵犯。他們大多拒絕公開批評他的做法。他們選擇不去阻止他的行政和司法任命，而這本來可以作為一種槓桿，迫使總統尊重憲政秩序。他們也沒有通過新的立法，來強調國會在決定課稅與支出上的憲法角色。這些措施本來可以抬高川普濫權的政治成本，傳遞出這樣一個訊號：這問題並非狹隘的黨派紛爭，而是關乎憲法本身。國家的開國元勛設想中的立法機關，是一個本身就應該成為權力核心的機構，而不是聽命於行政首腦的附庸。對國會中的共和黨人而言，設想一下未來某位民主黨總統可能如何利用川普為自己攫取的這類財政支出權，將是一項頗有價值的練習。畢竟，民主黨歷來更傾向於大刀闊斧運用政府權力。想像一下，一位民主黨總統在沒有國會批准的情況下自行劃撥資金，用於醫療保險補貼、清潔能源計畫或學前教育班。再想像一下，一位總統拒絕支出國會已經撥付的經費，例如用於石油勘探、移民執法或企業補貼的資金。到了那時，這位未來的總統就能夠以川普為先例。如果國會拒絕採取行動，法院就必須做得更多。下級法院法官已經做出了可圈可點的努力，在對外援助、食品券等一系列問題上裁決川普的財政支出決定違法。由兩黨總統任命的法官，都撰寫了詳細的判決書，解釋川普做法違法的原因。他們直言不諱地指出這些做法的本質，用上了「任意」（arbitrary）、「反覆無常」（capricious）和「虛偽」（disingenuous）這樣的字眼。在一項裁決中，一名法官援引了大法官安東尼·甘乃迪（Justice Anthony Kennedy）在此前判決中的一句話：“每當一個或多個權力部門企圖踰越權力分立的界限，自由就總會被置於險境。”當下的最高法院在面對川普對國會的「碾壓式」對待時，寬容得遠遠過頭。它眼睜睜看著川普實際上在事後取消了立法者為通過預算而達成的那些協議。如果總統可以事後被推翻，那預算撥款程序還有什麼意義？最高法院眼前就有重新恢復憲政秩序的新機會，其中就包括正在審理的川普關稅案。他們理應抓住這些機會，做出正確的裁決。 （一半杯）

作為美國總統川普新一任期最為重視的改革執行機構，美國政府效率部（DOGE）近期陸續迎來重要節點：首先是自1月20日組建以來，DOGE美國聯邦機構已進行超過100天的“大刀闊斧”的改革，並達成1650億美元的“節流”成績；其次是據白宮幕僚長蘇珊·懷爾斯證實，DOGE的靈魂人物埃隆·馬斯克已於5月初離開白宮，改為遠端參與政府事務，其130天的任職期限也即將到期；最後，根據美國財政部發佈的資料，2025財年前7個月（2024年10月至2025年4月）美國聯邦政府預算赤字已超過1.049兆美元，其中支出4.159兆美元，創下同期的最高紀錄，其中包含DOGE完整工作的3月和4月份。綜合來看，DOGE削減美國財政的計畫已達到其能力“天花板”，隨著馬斯克的逐步淡出，未來川普政府依然需要大力度的“開源”舉措，才能將聯邦財政匯入可持續軌道。在此背景下，本文將通過回顧政府效率部的改革舉措、成效和極限，以揭示美國更深層財政現實和結構矛盾，以及美國財政的下一步舉措。美國政府效率部的核心舉措與百日成效（一）馬斯克的“三板斧”：精簡機構人員、削減無效支出與“去監管”我們將DOGE的核心舉措歸納為三個方面：一是進行大範圍的聯邦機構與人事改革，削減人力成本。1月28日，政府效率部接管美國人事管理辦公室（OPM）和總務管理局系統後，隨即啟動聯邦政府人力資源改革。其計畫將428個聯邦機構大幅縮減至99個，目前已成功將11個機構解散或合併，涉及退伍軍人事務部、內政部、能源部等關鍵機構。DOGE在推出“買斷”計畫大力度削減員工人數的同時，還要求線下工作和提倡績效文化。據統計，約有25萬名聯邦僱員被解僱或通過“延期辭職”計畫離職，佔聯邦政府約240萬名文職僱員的12%。DOGE最具有代表性的機構裁撤舉措是關停了在60多國營運的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的年度撥款，廢止其5200件項目合同，佔總項目數的83%，並將其職能併入國務院。在此次改革中，數十名高級官員被停職，至少600名中高級人員和數千名承包商被解僱，數千個項目被關閉，數十億美元的對外援助資金被凍結。政府效率部人事改革表格（圖源：作者自制），作者註：目前尚無聯邦裁員的官方統計，以下為作者根據《紐約時報》中聯邦機構內部的資訊來源、法庭檔案以及新聞和公開聲明等材料，證實並整理出的各機構裁員、收購和計畫裁員的情況（截止至5月1日）二是大力削減冗餘和無效支出。在預算管理上，馬斯克最初表示希望削減美國政府機構預算三至四成，至少2兆美元，佔美國2023年GDP的13.5%，但隨後將其目標減半至1兆美金。其具體措施包括實施嚴格的支出審查、關停低使用率聯邦設施、取消聯邦機構高管培訓、媒體訂閱及差旅津貼等非必要開支，以及終止了數千項合同和撥款。截至目前，DOGE已取消或重組了98份聯邦租賃合同，涉及超過200萬平方英呎的辦公空間。另外，部分非核心項目撥款也被凍結，DOGE率先終止了教育部85項DEI（多元化、公平與包容）倡議合同及性別研究專項基金，節省約10億美元。此外，自2025年3月起，所有新制定的法規需進行“經濟影響評估”，若成本超過10億美元，則必須經總統批准後方可生效。三是推行大規模的“去監管”改革。其中，政府效率部於2月10日宣佈將減少對違反次要合規條款企業的罰款，並鼓勵政府機構採取教育和指導方式，幫助企業適應新監管環境。為加強市場自由度，政府效率部在2月20日推出全國統一的市場准入負面清單制度，減少對市場的直接干預，提高企業自主決策能力。與此同時，川普政府大力推行一體化政務服務平台，自3月起美國各主要城市將逐步實現政務服務數位化。（二）DOGE的百日成效：為政府節省1650億美元支出並促進行政效率提升根據DOGE官網披露的一系列資料，其持續百日的改革已取得多項突破：首先是財政節流成效顯著。截至2025年5月，DOGE已實現約1650億美元的節省，涵蓋資產出售、合同和租賃取消、欺詐和不當支付刪除、撥款取消、項目變更、監管節省以及人員裁減等方面。單從裁員來看，DOGE預計人事精簡計畫將節省數百億的人力成本。其次是政府透明度與行政效率的大幅提升。DOGE於5月推出了“即時成效看板”系統，用於展示其推進的各項改革成果和節省的預算開支情況。具體來看，該看板設定了多個欄目，每日更新聯邦支出削減、合同終止、機構重組等關鍵指標，幫助政府和公眾即時跟蹤改革進展。通過設立“機構效率排行榜”，DOGE對各聯邦機構的節省情況進行排名，促進部門間的效率競爭。在DOGE影響下，聯邦人事管理局也宣佈將於6月2日全面數位化其營運流程，取代已有65年歷史的紙質流程，從而大幅提升效率，這些資訊也通過成效看板向公眾開放。最後，去監管也減輕了企業的負擔。DOGE於2月起逐步推行市場准入負面清單制度，削減對輕微違規企業的處罰而轉向教育式監管。與此同時，一體化數字政務平台已在多個城市落地，審批效率提升顯著。根據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預計，2026年底前行政審批時間將平均縮短50%。從美國財政支出結構看政府效率部的“節流”極限儘管DOGE百日成效顯著，但離馬斯克承諾的1兆美元的削減目標仍有較大差距。這一方面有其上線以來面臨多重阻力的原因，例如大規模裁員引發抗議和法律訴訟、民主黨的強烈阻撓，以及各界對DOGE資料存在誇大和重複計算的質疑等。另一方面，也需要清晰認識到，當前美國財政的支出結構才是決定政府效率部“天花板”的最重要因素。以2024財年為例，全年6.8兆美元的美國財政支出主要由三大核心類股構成，分別是法定支出（60%）、自主性支出（26%）和利息支出（14%）。1. 法定支出其中，佔最大比重的法定支出類股受到法律嚴格約束，從程序上來看任何調整變動均需通過國會立法才能完成，總統僅有法案否定權。同時，該部分支出主要用於社會保障（為退休人員、殘疾人及其家庭提供收入支援）、醫療保險（主要覆蓋65歲及以上老年人醫療保障）、醫療補助（主要為低收入群體提供健康保險）及收入保障（例如補充營養援助計畫、失業補償、補充保障收入和家庭支援）等四大方面，涉及廣泛的美國人群，向來是美國政治人物的改革“禁區”。因此，DOGE從啟動伊始，就避開了這塊“最難啃的骨頭”。2. 自主性支出自主性支出作為政府的第二大支出，其金額和用途可根據年度政策優先順序靈活調整，不依賴長期法律授權，因此也是DOGE改革的重點。但若進一步細分，該類股又分為國防開支和非國防開支兩部分。其中2024財年美國國防開支達8500億美元，直接佔據自主性支出的47%和總預算的13%。這意味著無論DOGE如何大刀闊斧進行改革，其極限操作空間也僅僅是約一半的自主性支出，即9000億美元。但非國防開支仍涵蓋教育、公共健康、基礎設施等關鍵民生領域及聯邦政府核心職能，無法大幅削減。更何況川普政府在2025年4月宣佈，計畫將2026財年國防預算提升至1兆美元，創歷史新高。若該預算最終獲批，相當於軍費增長直接抵消了DOGE當前取得的所有節流成效。3. 利息支出作為美國政府債務膨脹的結果，利息支出已成為三大類股中近5年增速最快的支出，從2019財年的3750億美元飆升至2024年的8810億美元。但由於債務支出是剛性支出，除非通過貨幣政策大幅壓降利率成本或進行大規模的債務置換（免除），否則以DOGE的職能與政治能量來看，根本無力改變利息支出的增長路徑。與此同時，隨著美國政府債務規模持續擴張，2025年1月已突破36兆美元，導致利息支出到2025財年預計將達到1兆美元。即便是創造諸多奇蹟的馬斯克，也只能望債興嘆了。綜上所示，在明晰美國財政的支出結構後，不難發現DOGE已經快接近其能夠“節流”的極限。若無法從立法層面取得突破以壓減法定支出，亦或是說服川普削減軍費開支，甚至調動美國的債權國與聯準會配合化債，那麼DOGE所做的支出削減工作，相比於政府赤字的增長，無異於杯水車薪。馬斯克攜7名DOGE團隊成員接受福克斯新聞網專訪（圖源： FOX NEWS）當“節流”遇阻：美國財政未來必須不惜一切代價“開源”或許川普政府曾將財政改革的希望寄託於DOGE主導的行政效率革命，試圖通過"節流"來破解預算困局，但現實給出了殘酷的答案——在軍費開支居高不下、社會福利支出持續膨脹的夾擊下，單純的“節流”改革已無力回天。在這種情況下，想要美國財政回歸可持續道路，僅剩“開源”一條路。基於這個角度，亦不難理解川普政府近期發起全球關稅戰，也是希望能夠快速提高財政收入。本部分嘗試對川普政府未來可能採取的“開源”舉措逐一進行了分析：（一）關稅是短期提振財政收入的最快手段並邊際效果將不斷遞減在川普政府為數不多的現有政策工具箱中，對外徵收關稅無疑是最易操作且見效最快的手段。根據美國稅收基金會（Tax Foundation）早期基於中美下調關稅協議前的川普關稅政策（10%普遍關稅疊加對華等經濟體的針對性加稅）的測算，該政策預計在2025年可帶來約778億至1631億美元的關稅收入。其中1631億美元的收入是基於靜態模型估算，也是最理想的狀態，即各國對美出口在現有關稅水平下不會大幅下降。然而，若將各國反制措施及關稅對美國經濟的負面衝擊納入考量（包括進口彈性、關稅稅率、合規率、所得稅與工資稅的抵消效應），稅收基金會動態模型估計，全年關稅收入僅為778億美元，尚不及DOGE“節流”成果的一半。儘管新關稅政策在4月推行初期效果立竿見影——單月淨關稅收入飆升至160億美元，同比激增90億美元——但隨著美國與各國後續關稅談判的推進，稅率仍存在許多下調空間，而高關稅對進口的抑製作用也將隨時間發酵。而即便維持當前不可持續的稅率，關稅收入對財政赤字的緩解力度仍顯微弱。根據財政部最新資料，2025財年前七個月累計預算赤字已同比擴大23%至1.049兆美元，同期關稅收入僅覆蓋赤字的1.6%左右，同時財政支出以4.159兆美元創同期新高。關稅帶來的短期增收效應正被快速擴張的財政支出所稀釋，其作為赤字避險工具的有效性和可持續性也正持續衰減。同時，關稅這一權宜之計也是一把雙刃劍。耶魯大學預算實驗室預測，到2025年底，關稅可能導致美國損失77萬個就業崗位，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已將美國經濟增長預期下調0.9個百分點至1.8%。更嚴重的是，關稅可能引發美國輸入型通膨，並重挫美國經濟信心。因此，單靠關稅這一短期權宜之計，既無法填補社保、醫保等剛性支出形成的財政黑洞，更無力扭轉債務利息佔比持續攀升的長期困局。這也意味著川普政府不得不另尋他法。（二）重塑美國財政：川普政府未來的可能選項本部分基於財政金融學理論框架，以及川普政府釋放的種種制度創新的試探訊號，提供一些美國財政潛在突破的可能方案：1. 敦促甚至逼迫聯準會快速降息自“對等關稅”政策出台後，川普便多次通過社交媒體和公開講話敦促聯準會降息，並多次批評聯準會主席鮑爾政策不當。川普本人也在2024年競選綱領中多次暗示，將“重新設定”聯準會的獨立性邊界，強化其在國家戰略中的服從性，尤其在國債利息成本已逼近年度國防預算規模的背景下。然而，拋開川普能否如願干預美國貨幣政策不談，大幅度的貨幣寬鬆在當前美國國內通膨壓力依舊高企的背景下，可能進一步加劇通膨預期並削弱美元信用，甚至限制貨幣政策的調控空間。2. 從國內外富裕群體和盟友處增收川普的風格一向是“一切皆可交易”以及“盟友是用來壓榨的”。因此具體措施可能包括：（1）利用關稅壁壘要求其他國家增加對美投資，購買美國商品，以促進美國經濟和提高財政收入；（2）將美國身份貨幣化，也可能從川普發行的500萬美元“黃金簽證”為起點，代替或提升EB-5投資移民簽證門檻；（3）繼續重構軍費分攤機制，重新談判軍費撥款優先順序，並要求盟國加大武器購買或承擔更多軍費成本；（4）近期川普已不惜違背競選承諾，逐漸開始釋放向高淨值人群加稅的訊號。這也表明“開源”的急迫性。3. 通過非常規手段化債首先，川普的白宮經濟顧問斯蒂芬米蘭已提出與聯準會就部分債務重組進行談判的想法，如創設“財政穩定特別機制”，允許聯準會直接認購財政部發行的“永久展期債券”；第二，通過外交向債權國施壓，將2025年內陸續到期的9.2兆美元國債轉換為50年期甚至更長期限的債券；第三，通過重估黃金儲備價值，增加財政部的儲備價值，並將黃金作為質押物向聯準會換取現金，從而緩解債務上限壓力，延長政府借款能力。需警惕的是，此類措施可能帶來較高的政治和金融傳導風險。4. 挖掘數字金融工具的潛力美國政府持有20.8萬枚比特幣，並且全球機構投資者正大力購買美國金融機構發行的比特幣ETF。這一方面使得美方逐步具有根據自身需要控制比特幣及全球虛擬貨幣市場價格走勢的能力；另一方面，比特幣增值將為美國政府提供額外財務保障，也將成為潛在的化債手段，例如用比特幣抵押發行低息債務、置換存量高息債務等方式。近期，貝森特也表示將積極推動美元穩定幣在美國國債市場和美元全球儲備貨幣地位中的應用，視其為支撐美國財政和美元霸權的重要創新工具。川普27日在田納西州出席比特幣大會（圖源： 法新社）結語美國財政困境的本質，從來不是技術層面的效率不足，而是制度層面的結構性矛盾：其既要維持全球霸權的地緣開支，又要承擔大規模的國家福利支出；既要享受美元體系的鑄幣稅特權，又要規避債務貨幣化的通膨風險；既要通過減稅刺激經濟，又要確保財政收入可持續。這種"既要、又要、還要"的政治經濟學困局，導致DOGE所能觸及的也只是冰山一角（其節省的資金還不夠支付兩個半月的國債利息），亦遠非效率改革所能破解。現實是，美國正站在重要的十字路口，川普的關稅政策不過是權宜之計，而真正的解決方案——無論是社保體系改革，還是稅收制度重構，或是借助貨幣手段實施債務稀釋——都需要觸動遠比裁撤幾個聯邦機構更強大的既得利益集團。 (大灣區評論)

核心觀點 預計2024年美國勞動力市場增速放緩、薪資增速下降以及儲蓄耗盡將推動美國消費下行，同時在需求下行以及利率壓力背景下，預計美國固定資產投資增速也將下降。 但財政支出保持擴張一定程度將支撐美國經濟韌性。 整體而言，美國經濟或於明年上半年惡化，經濟下行幅度或較有限，預計美聯儲將於明年年中附近開始降息，美債利率在降息預期升溫背景下短期仍面臨下行壓力。 為什麼預計美國經濟明年會走向惡化？ 1、薪資增速下降以及儲蓄耗盡預計將推動美國消費下行，加息對居民消費負面影響或顯現。 勞動力市場增長以及實際薪資增長放緩將共同導致美國可支配收入增加放緩，疊加超額儲蓄存量告急，我們預計未來儲蓄對消費支撐走弱。

美國財政部最新公佈的數據顯示，聯邦政府的債務規模已突破31兆美元，這距離債務規模突破30兆美元僅僅過去了八個多月，進一步逼近31.4兆美元的法定債務上限。在美國政府持續擴大財政支出、美聯儲不斷加息的背景下，美國政府債務“野蠻生長”引發擔憂。 數據顯示，截至10月3日，美國未償聯邦政府債務餘額約為31.1兆美元，其中公眾持有的債務約24.3兆美元，政府間債務約6.8兆美元，已大大超過美國去年全年約23兆美元的國內生產總值。 美國彼得·彼得森基金會指出，美國財政支出在新冠疫情暴發前就已經走上了一條不可持續的道路，結構性驅動因素早就存在，疫情則迅速加劇了美國的財政挑戰。為應對新冠疫情，政府出台了多輪財政紓困措施並依靠發債籌集資金。 該基金會首席執行官邁克爾·彼得森說，聯邦政府債務不斷累積是國會民主、共和兩黨在財政問題上多次“不負責任”的結果。過去幾十年，華盛頓政客多次選擇減稅或推動政府支出計劃，而非考慮美國未來。